周日上午,先前的學習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陽光懶洋洋地漫過陽台,在客廳中央的茶幾上投下一片溫暖明亮的光暈,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塵埃,慵懶而甯靜。剛剛結束“戰鬥”的張甯,書包已收拾妥當放在一邊,人卻還靠坐在那個靠墊上,眼神有些放空,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靠墊粗糙的邊角,流露出一股難得的、近乎茫然的閑散。
彥宸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份百無聊賴,眼睛倏地一亮,像是找到了絕佳的娛樂項目,興緻勃勃地提議道:“欸,閑着也是閑着,要不……咱們打會兒遊戲?” 他的語氣輕松跳脫,帶着點孩子氣的躍躍欲試,仿佛即将分享一個珍藏的秘密玩具。
“遊戲?” 這兩個字對張甯而言,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而陌生的星球。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在她的記憶庫裡,“遊戲”這個詞條下,鍊接的是童年時期和小夥伴們圍在地上、用紙畫的棋盤扔骰子的“飛機棋”,那已經是蒙上了一層灰塵的、久遠的回憶片段了。自她懂事起,生活就被厚厚的課本、做不完的習題以及瑣碎繁重的家務塞得滿滿當當,像遊戲這種在她看來純屬“浪費時間”的娛樂活動,與她的生活軌迹簡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她不動聲色地斜了彥宸一眼,心底暗自劃過一絲鄙夷:這家夥,看着人高馬大的,居然還沉迷這種幼稚的東西?真是……沒救了。
彥宸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内心的腹诽,早已興奮地行動起來。他噔噔噔跑到房間角落,熟練地打開那台對張甯來說堪稱“豪華”的大屏幕長虹牌彩電,接着又從電視櫃裡翻出一台略顯笨重的遊戲主機和兩隻帶着十字鍵手柄。他彎腰插上一張遊戲卡帶,随着“嘀”的一聲輕響,電視屏幕瞬間亮起,跳出了幾個造型粗犷的像素小人和“戰斧”(Golden Axe)的英文标題畫面,一陣低沉而充滿力量感的背景音樂随之響起。
張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帶着幾分純粹的好奇,低聲問:“這是什麼?”
“《戰斧》啊!” 彥宸一邊埋頭認真地調試着手柄連接線,一邊頭也不擡地解釋,“就是那種橫版過關的動作遊戲,選個角色,一路砍砍殺殺,打敗怪物,最後通關,特過瘾!來來來,快選一個人物!” 他擡起頭,沖她咧開一個大大的、毫無心機的笑容,語氣随意得像是在邀請她一起去樓下小賣部買冰棍。
張甯的視線落在屏幕上可供選擇的三個角色上:一個揮舞着巨斧、身材矮壯的白胡子老頭,一個手持長劍、肌肉虬結的标準猛男,以及……一個僅穿着金屬比基尼和高叉皮褲、同樣肌肉線條分明、甚至比猛男還要健碩幾分的女戰士。她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一道冰冷如刀的目光斜斜地剮了彥宸一眼,像是在無聲地質問他這堪憂的審美趣味。
彥宸卻對此渾然不覺,或者說根本沒往心裡去,已經搶先一步選定了那個矮人老頭,還得意洋洋地宣布:“哈哈,這個我最拿手,我先挑了!該你了,快點!”
張甯實在摸不透這家夥的腦回路,在猛男和“比基尼壯士”之間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帶着點嫌棄地選擇了那個持劍的肌肉男。
“喲,明智的選擇!” 彥宸立刻豎起一個大拇指,語氣散漫地評價道,“那個女的最不好用的!”
這話音剛落,張甯立刻回敬了他一個足以翻到天花闆的巨大白眼,眼神裡明晃晃地寫着“懶得理你這白癡”。
遊戲開始,彥宸熱情地湊過來,一邊笨拙地演示着操作,一邊指手畫腳地試圖進行“新手指導”:“按這個是跳,這個是砍,看見沒,怪來了就這樣沖上去……”
張甯被他吵得心煩,眉頭一皺,“啪”地一聲拍開他湊過來的手,語氣冷淡中帶着不耐煩的刺:“行了行了,别瞎指揮,我自己長眼睛了,會看!” 她接過手柄,開始嘗試操作。起初确實手忙腳亂,連最基本的跳躍都掌握不好,屏幕上的肌肉男在她手裡接二連三地慘死,笨拙得讓她自己都有些惱火。她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眼神卻漸漸變得專注銳利起來,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被激發了出來,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熟悉操作和記憶招式上,那認真的模樣,像是在攻克一道極難的數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