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曆記得。
關于沈無思的一切他都記得。
那個擱置很久不用的微信号被遊曆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第一條是“鬼天氣,又下雨”,最後一條是“意料之中,又被淋了”。
那時候的遊曆在沈無思的通訊錄的備注沒名沒姓,隻是一個因為想申研來咨詢的一個學弟。
每次對話都點到為止。
彼時遊曆比現在還不會說話,總之每次約見面都被拒絕,每次制造偶遇都被打斷。
潮濕的城市曬不幹心動。
遊曆透過沈無思的朋友圈看她發論文、參加世界級金融會議、研究生畢業後順利進入全球頂尖投行之一。
遇到困難但總能解決,總之她一個人将日子過得豐富而美麗。
遊曆想不到自己非要橫插一筆,進入沈無思生活的理由。
如果她自由快樂,且享受自己的人生,那他可以一直沒名沒姓,不必強求那場雨也淋住她。
但是他發覺沈無思對自己真的很不信任。
好像擔心他會随時跑路。
吃過晚飯,沈無思不再堅持一人做飯另一人洗碗的原則,幹脆全放手讓遊曆去做。
她窩在客廳地毯上研究前幾天收來的簡曆。
說實話,都很一般。
和遊曆比簡直不夠看的。
但是以璞沈現在的規模和重心,能招到這樣水平的設計師也已經算不錯了。
沈無思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随便找了個發箍将頭發攏到後面,平日的精明幹練消失,顯出很濃重的加班的怨氣。
遊曆打掃完餐廳後,倒了杯溫水,杯壁碰了碰沈無思的嘴唇,提醒她多喝水。
“别看了。”遊曆跟着坐在她身邊,把幾份乏善可陳的簡曆從她手裡抽出來,接着把自己的手放進去,“都沒我好。”
沈無思歎口氣,上半身一癱,趴在茶幾上,側着臉,墊着遊曆遞過來的手心。
她問:“你記得我們簽的合同裡寫的什麼嗎?”
遊曆臉上出現一陣空白。
他隻記得簽合同那天沈無思說兩個人有緣分,之後他還把這個詞回味了好幾天。
至于合同内容,一個字也沒記住。
沈無思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人什麼也不知道。
“合同上寫第一批玩偶上線後你可以選擇離開,公司會按照n+1給你發薪水的。”
遊曆想起來一點,“好像是有這條,怎麼了?”
沈無思:“你什麼時候走?”
遊曆擰眉,“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但你應該走的。”沈無思坐起來,從遊曆個人發展和璞沈未來規劃兩方面說了一大堆。
總的一句話就是:誰留在璞沈誰傻x。
遊曆都聽笑了,“你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得知恩圖報。”
沈無思說:“但我本來就是想利用你的,你本來可以少挨好多天罵。”
遊曆不以為意:“那說明你舍不得我。”
沈無思:“……”
有這種理解力闖職場,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遊曆重新握回沈無思的手,“我不走。”
前東家在澄清聲明發酵的第一天就來聯系他,說很歡迎和他繼續合作,當時就被遊曆拒絕了。
之後又收到很多家公司的offer,包括施琅做中間人牽的線。
遊曆都給了否定的答案。
沈無思需要他,他怎麼可能離開。
“但我不會給你漲工資的,你能拿到的還是那些錢,而且你的工作量會比之前還大,因為……”
遊曆空出來的另外一隻手摩挲着沈無思的下巴,然後吻了下去,将她所有不自信的剖白都堵住。
“我知道,我接受。”
所以别推開我。
但遊曆留宿計劃依舊大失敗。
“真的要我走嗎?”
“嗯嗯嗯,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他來這一趟好像隻是為了送個禮物,順便給沈無思做頓飯。
不過這樣也很好,他榮幸之至。
沈無思扶着門框,和遊曆揮手說拜拜。
遊曆低頭,目光在她臉上流連。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滅掉,唯一的光源來自沈無思背後。
遊曆聲音低低,像融進了這月色,“如果我現在親你,算越界嗎?”
沈無思:“……”
剛才親的時候,怎麼不問?
“算。”
“好吧。”
遊曆說完再見後轉身。
門緩緩合上,在隻剩一個縫隙時,一雙繃着青筋的手突兀地插進來,将門重新打開。
走廊的燈光和屋内的燈光相互交融。
沈無思站在原地,說:“怎麼……”
話音未落,遊曆捧上她的臉,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沈無思的眼睛上。
“你還記得那天嗎,你抱着我,說對不起。”
沈無思搖搖頭。
她不記得,但能想到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玩弄了一顆真心,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
遊曆笑了一下,“那我當時說沒關系你應該也不記得了,我重新補一句。
“沒關系。對我做什麼都沒關系,沈無思。”
然後遊曆十分珍重地,在她的眼角烙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