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枝和丁香一同離開庫房,庫房離西廂房不算遠。
經過内院,瞧見此時梅花盛開,空氣中彌漫着梅香。梅香好聞,錦枝卻無心欣賞,她隻知道二公子還在寒微軒内等着她。
他們終于看到了“西廂房”這大牌匾。丁香隻見路過一次,想不到如今……
還是同之前那般破敗。就連牌匾的邊緣也不規整。
她們一到西廂房門口,便被眼前泾渭分明的風景驚歎。
靠近垂花門一側,裝潢精緻,花壇周邊雛菊盛開;而靠近馬廄和柴房一側,雖有花壇,但花草大多枯萎;雖有庭院,但這裡甚少有人經過。
而寒微軒門前的石闆路,還是同往日那般,松動,甚至破裂。隻有幾株野草在夾縫之中頑強生存。
丁香懷揣着糾結之心進入寒微軒内,嘴唇微張,連眼都瞪大了些。
起居室很小,勉強能招待客人。地上還有掉落的牆皮,牆面也因為多年未修而漸漸剝蝕,甚至還出現了些許坑坑窪窪。倒是有一套桌椅,不過有些陳舊,還掉了漆;桌上還擺放着一套茶盞;地上隻有一個空炭盆,被人擺放在角落。
她們瞧見了江時晏身披長袍,小心地打掃着。隻是這腿,實在是……
有點不太利索了。
雖是陋室,但這主人還算用心,将這裡打掃得幹幹淨淨。
丁香從未想過寒微軒竟然能破敗到這個程度!連她家的三公子也有手爐和腳爐,未曾比大公子的奢華,但實用性卻是上佳。
怎麼到了二公子這裡,偏偏連這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有?
真是同人不同命。
而錦枝,仿佛早已習慣般,将白炭放入炭盆内。
明眼人都知道,這上好的白炭直接放在炭盆内很容易熄滅。可錦枝管不了那麼多,她實在是不忍心看着光風霁月的二公子飽受寒冬肆虐。
她邊擺放炭火,邊道:“二公子,您先坐着休息吧。奴婢來幫您放炭火。”
江時晏瞧着她手中上好的炭火,心中微微詫異。他知道她的性子,便任由她忙活,自己卻徑自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上一杯茶,默默抿着,凝視着門外。
“二公子。”江時晏的耳邊忽然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不由得回過神來,瞧見眼前這位丫鬟規矩地給他行禮。
這府内,能給自己行禮的,除了錦枝之外,她倒是為數不多的。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這是丁香對江時晏的初印象。
明明自家的三公子已經算得上面容極好,想不到這江府的二公子,即使坐着抿茶,但亦能覺察到其身子挺拔;膚白似雪,雙眸深邃,眸中宛若住着浩瀚星辰;鼻梁高挺,面部輪廓幹脆利落。雖穿素色常服,外面披的不過是尋常的棉質長袍,卻分毫不掩蓋其柔和溫潤之氣。
二公子這身衣服,怕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了吧?
她實在是想不到,二公子生的如此一副好相貌,竟隻能屈居在這破敗不堪的地方!
她以為,将軍皆是五大三粗之輩,真是想不到……
若非聽三公子講,這位二公子剛收陛下封賞,她還真看不出眼前這人,竟是當朝将軍!
若是如此俊美的将軍親臨于戰場,保不準會有男人為之側目。于京城之中,雖不能引人注目,倒也能成為尋常人家的談資。
難怪一向不問旁人之事的三公子,會選擇公然偏袒于他!
隻是謝姨娘向來不關心他人之事,更希望三公子能明哲保身,這可實在是不好交代。
江時晏朝她點頭示意。而她隻是規矩地提着竹筐,道:“二公子恕罪,奴婢丁香,是三公子的貼身丫鬟,奉三公子之命來幫錦枝姑娘。”
言後,他還未來得及阻止,她便慌忙跑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丁香一見到他的相貌,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他隻能暗自搖頭,抿着茶,不語。
隻是,三公子為何許人也?
此時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段話:
江璟川,江府三公子。他是你的庶弟,乃謝夫人所生。
不過,這府内實在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畢竟,别家公子小姐的婢子,可不會主動來給你這個落魄之人送東西。
庶弟可真是聰明,讓他有了虧欠,便讓他有了無法拒絕的理由。
他隻能暗歎:“這府内深深,在外人看來,可真是兄友弟恭,實則……明争暗鬥地緊啊。”
丁香也是個機靈的,瞧見他皺起了眉目,笑着道:“二公子您就别為難奴婢了,奴婢做丫鬟的,自然是要幫主子辦好事兒的。”言畢,便去根錦枝一同燒炭了。
他正把玩着茶盞,沉浸其中。
“哎呀!”聽到錦枝大叫,他趕忙放下茶盞,快步奔向炭盆,便瞧見許多小塊白炭散落在地。
他握着她的手,小心地環顧着,生怕碰到了她的傷口,小心地問道:“你沒受傷吧?”
在一旁的丁香也沒想到,江時晏竟然沒有直接責罵。而是……
關心自己身邊的丫鬟?!
她自己做錯事的時候,難免會遭三公子責罵。什麼時候,丫鬟的命都這麼好了?
還是,隻有二公子身邊的丫鬟才會有這麼好的命?
錦枝眼眶微紅,淚水從她的眼眶邊順着臉頰緩緩流下,不知道是傷心,還是被這碳粉嗆到了。隻聽她道:“二公子,奴婢……奴婢不小心……”
不小心什麼,他已經看到了。他平靜地撿起散落在地的炭火,将其放入炭盆,道:“散了,我知道。那就把這些碎炭再放到炭盆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