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這真的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事而已。

又見錦枝跪坐在一旁，原先幹淨的衣服上也被這白炭染黑了，眼神茫然，小手緊捏着衣角，嗫嚅着：“可是……這落在地上的白炭，都沾灰了，還是奴婢用吧。二公子您用完整的……”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錦枝也是，母親也是，總是給他最好的，然後把最壞的留給自己。

他輕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用手捏一捏錦枝姑娘的臉。他隻能溫和地道：“沒什麼，放在火裡燒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不小心做錯了想辦法補救就好，而且這白炭也能用，就将就用了吧。”

錦枝見他如此堅持，也隻好任由他這麼做了。

她不知道的是，丁香卻在暗地裡滿心羨慕她，能跟在二公子身邊。

眼前終于有一團火光肆意燃燒着。他隻覺得，很溫暖，很明豔。

是啊，這寒微軒内，終于燃起了炭火。

終于。

軍中戍關時，将士們也會同今時這般，用火折子把營帳内的火盆點燃，遂圍着火盆周圍席地而坐。

也有的将士要站崗，手裡也會握着暖手爐。

他雖身為将軍，不用站崗，有獨立的營帳。時間久了，将士們總歸會發現端倪。

每逢寒冬臘月時，他總能看到提前點燃的炭盆。

他知道，這是将士們的一片心意。

寒山雖冷，但同将士們在一起，他未曾覺得冷，反而倍感溫暖。

如今戰事平息，而他也落下腿疾，迫不得已回到京中修養。

隻是這冰冷刺骨的京中，卻讓他體内突然有了一絲暖流，流經了全身。

他那雙腿，也沒那麼疼了。

錦枝瞧見他不言，便主動道：“二公子您放心吧，姨娘那裡奴婢也弄好了，不會着涼的。”

那就好。

真好。

今年這個寒冬，她終于不用再看到二公子額頭上冒着冷汗，強忍疼痛的模樣了。

也希望以後，二公子再也不要這樣了。

她還希望二公子往後，能平平安安的。

“都過去了。”他平靜地說道。

錦枝亦道：“是啊，二公子，都過去了。”

她知道府内總有丫鬟在背後嘀咕，甚至還有人揚言，待到二公子得勢，她的下場必定很慘。

可她知道二公子為人：今時不會輕易為難底下人；以後，亦不會。

不過，來日放長。

他是真覺得，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原主這般也就罷了，既然他如今是江時晏，他才不會當那個軟包子，任由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欺負。

這府内的下人啊，可真是愈發愈沒規矩呢！橫了這麼久，便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罷了，一切從長計議吧。

“對了，你去庫房的時候……”他問道。

說起這個，錦枝又恢複了平日裡的神采，隻聽她高興地道：“二公子您還别說，奴婢一人撂倒了一群人！三公子還讓罰了那些人好些數目的藤杖呢！”

丁香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藤杖啊。

真是勾起了他不太好的回憶。

雖然都過去了，一聽到這個詞，脊背莫名覺得發涼。

年少時被主母罰了八十藤杖，好像還在耀陽軒外跪了多久來着。

他想不起來了。他隻知道，他跪了好久，好久。久到，沒有盡頭。

難得讓府内這些個不長眼的玩意兒體驗了下他當年的受的苦。

這隻是個開始，往後，還有更多驚喜等着你們呢！

“咚咚，咚咚咚。”寒微軒這麼荒涼的地方，竟然也會有人敲門。

他用眼神示意丁香，見她毫無反應，也隻好作罷，徑自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