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願深深記得,從記事起,他的庶兄江時晏,宛若璀璨星辰般奪目。
但他隻覺得,他生生困在庶兄的陰影之下,讓他宛若被人扼住喉嚨般,喘不過氣來。
日子久了,便也生出了幾道歪心思。
江府雖為将門世家,父親平日裡雖更注重族中子弟習武,但府内也不乏有子弟課餘後修習詩文,增進才學。
像他這樣幹啥啥不行的,還真是少數。
七年前,庶兄十六歲,而他不顧是十三歲的稚子。
他們所在的學堂,可是京城之中極其有名望的學堂,能從這個地方順利畢業,高低也能混上一個小官,至于未來究竟能到何種程度,還得看這些學子們自身的造化咯。
平日裡他可真是任性頑劣,不是在課上呼呼大睡,便是肆意藏匿夫子的課本,甚至把夫子氣得當場破口大罵。
而庶兄,得到的永遠都是夫子的誇贊。
這真是讓他倍感惱火。
翌日,夫子在學堂布置了課業,要求對一篇經典詩文進行釋義并闡述見解,甲等者便能得到族内珍藏的孤本典籍。
他雖不喜詩文,但屬實見不慣庶兄總是在衆人面前大放異彩,而他卻隻能在背後暗自嫉妒庶兄的才學。
明明他才是嫡子,江時晏一個庶出的賤人憑什麼得道所有人的喜愛?
他必須要讓庶兄好好出一次醜才行。
他的嘴角上揚,弧度恰到好處,心中的嫉妒之花不經意間悄然盛開。
夜,靜悄悄的。
寒夜的月光,宛若獨行的天涯客在某處客棧中落腳般,陪伴着冷清的花園。光冷冷地灑在唯一的窗台上,讓這甚少有人途徑的地方變得更加凄涼。
他趁着月光,輕手輕腳地來到寒微軒門前,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遭環境,隻見屋内沒有點着煤油燈,狡黠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今日先讓你能睡上安穩覺先,還望你明日能笑納我贈與你的大禮!
他越想越瘋狂,帶着最後的理智,腳步更是無聲到飄在地上。隻見他腳尖先着地,再緩緩将腳掌放平,整個過程謹慎地都要下意識地扭頭看一眼周遭環境。月光柔和地灑在他的側臉,若是有旁人在場,便能瞧見他額頭上那些細密的汗珠,順着臉頰流淌到頸部。隻是這強裝鎮定的面容之下,卻暗藏着深深的恐懼。
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心懷鬼胎的夜行者。
他終于靠近了寒微軒,輕手輕腳地打開大門,可這不應景的破門還是發出了“吱呀”聲響。
他下意識地靠在門外,生怕屋内的人察覺。
該死,連這道破門都要跟我過不去。我的好庶兄啊,你這本事竟然大到如此程度!真是要我小瞧了你。
幸好,屋内毫無動作。
他用手小心地拍着胸脯,給自己順氣。
剛才那幕,真是吓死他了。
不過……你接下來肯定不會這麼順利了。
趁着屋外微微月光隐隐照亮寒微軒,他貓着腰,一隻手撐着地面,努力保持着身體平衡。雙腿彎曲匍匐前行,生怕自己一絲一毫的舉動引發屋内的人警覺。
他為了不讓庶兄察覺,特意沒帶煤油燈,隻能憑借直覺摸索。
他找到了庶兄的書房位于何處。
這一次他吸取之前的教訓,稍稍開一點房門,随後側身進入。借着窗外的月光,他便發現這裡連個書架都沒有。
不像他的書房,不僅樣樣齊全,而且就連一支毛筆,也是用上好的材料請工匠定制而成的。
他隻瞧見書房中央擺放着一套掉了漆的木桌椅,桌上還有一個不太穩的毛筆架,那毛筆搖搖欲墜地宛若風燭殘年的老者般,随時都會從這筆架上跌落。
他暗自皺眉,打心底嫌棄這地方真是簡陋無比!
他住所随便哪處地方都比這兒好個上百倍。
什麼東西?
刹那間,他聽到了聲響,臉上的冷汗更是如雨下,打濕了他的衣衫。他不敢有大動作,憑僅留的膽量下意識地回頭看,此刻若是能有人給他一面銅鏡,便能瞧見他臉色煞白,嘴唇仿佛失去了血色般,微微顫抖着,生怕後面有人拿着兇器架着他的脖子。
頃刻間,他瞄到了一處坍塌的書籍。仰起頭,借着打開的窗戶大口呼吸。
這可真是吓死我了,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兒!還有這書籍可不是我弄塌了啊!可千萬别把着帽子扣在我頭上。
幸好,這兒還有下腳的地方。
他還是背靠着牆,踮起腳尖,小心地移動到庶兄的書桌前。
隻是着所謂的“牆”,真是讓他覺得不對。竟然會有縫隙?
他總算在書桌前站穩,卻發現此處光線最亮,也看清了所謂的“牆”究竟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