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時晏試圖笑着,可江璟川覺得,此刻兄長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大兇。”
他很平靜地告訴了江璟川。
就連眼神都在安慰他,讓他不要傷心難過。
明明該難過的人是他啊,這人怎麼跟沒事兒人一樣的?
他好像是在訴說旁人的命運。
江璟川的面容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笑着,反而變得更加難看,就連聲音也不禁顫抖着:“兄長……”
随後,便環抱着他,将頭埋在江時晏的衣襟之下,隐隐發出嗚咽的啜泣聲。
“哎,你……”江時晏見他一直不肯松手,隻好輕撫着三弟的發頂,道:“算了,就當你又任性一回吧。”
他的語調依舊那麼平和,道:“三弟啊,這世間之事,未必皆有定法。雖為大兇簽文,但長庚道長一定會有解簽之法的,對不對?”
“嗯……”江璟川悶悶地回應着。
江時晏就當他聽進去了,順着這個機會,道:“三弟切莫因兄長之事勞心傷神了啊,不然兄長會難過的。”
“不會的,三弟不會讓兄長難過的。”
隻有江時晏自己知道,此簽,不可解。
江璟川聽到兄長溫和似春風般的話語,扒拉着兄長衣服的小手稍微松了些,還不忘深吸一口氣,可話語之中依舊含有些許執拗:“那……兄長,你可不許騙我……”
“不會的。兄長何時騙過你?”他依舊耐心地哄着三弟,這才讓三弟勉強松手。
他倒是不介意衣衫沾染着水痕,隻是……
罷了,就這樣。
“阿晏,你……”
母親依舊惦記着他,真好,母親依舊在他的旁邊。
他神色頓了頓,試圖用嘴角勾起的笑意來驅散母親的憂愁。他隻道:“母親,沒關系。不過一簽文罷了,您别多慮。”
可他這話,絕對搪塞不過璃姨娘,隻聽她道:“可是……這回元觀内的簽文……”
這回元觀内的簽文極準,逆天改命之舉,絕非常人所為。
若能,這求簽之人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勉強換回生機。
母親應該是看出來了吧?
他還是不打算告訴母親,隻道:“母親切莫多思,解簽不過是困難了些,阿晏受得住。倒是母親,如今難得出門,真的不想求上一簽文嗎?”
璃姨娘見他如此有把握,也隻好作罷,遂主動從竹簽内取一簽文。
“鏡花水月。”
長庚道長,道:“此簽文,無解。”
“道長,妾身這簽文……”璃姨娘見道長不語,便主動詢問道。
長庚道長難得見到這樣的簽文,右手邊絡着白色長腮胡,邊搖頭,道:“居士切莫茶飯憂思,簽文并非能告知全貌,居士隻需遵從本心即可。”
璃姨娘一聽到道長這番話,便行禮道謝:“妾身多謝道長解惑。”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江時晏眉目緊皺,問道。
沒有人知道他的無力。
這簽文比他自己的大兇簽文更讓他難過。
母親這麼好的人,不該啊……
他隻想讓母親能好好活着。
他第一次有了想讓母親重新求簽的念頭,神色露出了所有人未曾見過的狠厲,偏執地道:“無解,也要解。”
無解,也要解。
哪怕是用我的命來換,也可以。
長庚道長察覺到江時晏周遭氛圍不對,便用蒼老的聲音安撫着他:“江居士,您瞧這世間萬物,雖遵循定法,卻難逃由盛轉衰。人生行路,不過随緣而安。居士切莫因此而迷了心智,倒是要珍惜眼前人呐。”
江時晏聽後,原本平和的神情陡然變得難看,平和的眉目也被他凝成了八字眉。右手緊捏着衣角,無聲地宣洩着心中的憤怒。
殿内依舊有人求簽,可他如今實在是無暇顧及到周遭。隻感覺自己胸中宛若有千斤鼎般,壓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從不任命,想必原主也是。可一想到母親的簽文……
他強鎮定着自己的思緒,絕不能就此倒下,他若倒下了,母親該怎麼辦?
……
江府。
待他回到寒微軒後,他便讓錦枝自行離開,自己一人卻伫立在破敗的寒微軒内,望着門外的風景,卻不由自主地擡起頭。
幸好,這裡隻有他一人。
他隻感覺到水珠在他的臉頰上緩緩流動,沿着臉頰,流至脖頸,再緩緩沾濕衣衫。然後再……
不知所蹤。
門外的老樹在慢慢生長着枝丫,偶爾還能見到幾隻燕子,來這破敗的地方築起新巢。
他的眼眶早已泛紅,淚水模糊了他的視野,隻瞧見眼前有一小塊模糊的黑影在不斷移動着。
都說春來燕子築巢時,生機煥發。
可這生機,能否讓他得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