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江時願跟他不對付。
江時願打量着他那庶兄,這衣品,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顔色暗淡不說,款式更是老舊,搞得跟赝品一樣。
真不愧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又瞧見錦枝攙扶着他,分明就是仗着上次救了自己一命,這次便恃寵而驕了!
“難得見到你的錯處,自然是要好一番挑剔的。沒辦法,誰讓府内唯一受了封賞的子弟是你呢?”江時願心裡暗自竊喜,早就想好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刁難江時晏了。
“喲,不愧是受了封賞的庶子,仗着自己救了嫡公子一命,竟敢恃寵而驕了?還敢在父親面前擺譜,真是愈發愈不規矩!”
隻聽他語調輕浮無比,可這話語背後,真是惡意滿滿。
他一見到江時晏這賤人,就恨不得他從此消失在這世上。
從小到大,他可是江府唯一的嫡子,在府内自然是衆星捧月般被人供着。怎麼偏偏那些個教書先生和習武師父是個不長眼的,竟敢對他嗤之以鼻,反而對那賤人贊不絕口?
但凡他聽到那些明裡暗裡的贊美聲,真是恨不得将那些個人的眼睛挖了去!
而他們對他,卻……
他們雖未直言,但他心裡也明白,他自然是比不上他那庶出大哥的。
要不是他嫡子身份能壓他一頭,恐怕他不僅一輩子要活在那賤人的陰影之下,更麻煩的是,江府就會變成那賤人的了。到那時,他又該拿什麼同他争?
江時晏毫不理會旁人言語,依舊恭謹俯身,雙手作揖,将每一個動作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額間發絲順勢而落,分毫不掩蓋其半分容貌。唯有那微微顫動的衣角,暗藏着他内心的不安。
若是尋常百姓家,像他這容貌可真是少有;可惜啊,江府不差幾個容貌俊美的公子。
他還是個庶出公子,分明就是個見不得光的存在。若非他被封為将軍,府内衆人絕不會看他一眼。
嫡庶有别,在這将門世家中,可真是踐行到了極緻!
江時願見江時晏對他不理不睬,微微眯起鳳,寒光出現。臉色瞬間陰沉,嘴角刻意勾起那抹嘲諷的弧度。聲音也提高了些許,試圖維護着他那嫡子的威嚴。
“江時晏,本公子同你說話,你竟敢充聞不聞。你可别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見父親沒有任何表态,江時願便趁機借題發揮,高聲訓斥道。
江時晏還是保持着謙卑的姿态,平和道:“阿晏不敢。阿晏如今腿疾纏身,行動不便,并非有意冒犯。大公子乃嫡出,身份尊貴,德才兼備,阿晏自然仰望。今日之事,阿晏願意受罰,隻望大公子莫因阿晏之過傷了和氣。”
德才兼備,呵。好一個德才兼備啊。
這江府所有人都知道,德才兼備這四個詞,形容他江時晏更合适。
江璟川坐在一旁,強忍着笑意聽兄長講這番言語。随意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假裝抿了口茶,随後便安然放下茶盞。
大哥可真是變了。
這下大公子可真得氣得夠嗆咯。
江璟川難得見到這江府的嫡公子吃癟,真是覺得來對了地兒。他倒是真想看看,大哥接下來該如何出招。
他當着衆人都面,漫不經心地撐開随身帶的扇子,随意搖了幾下,笑而不語。
江時願可真是沒想到,江時晏這賤人戍守邊關那麼多年,一向對于京城之時甚少過問,本以為他會忘了京城禮節,想不到竟然……
江時晏,你這賤人,可真是一點都不給别人刁難你的機會啊。
他強忍着内心身處暗藏的波濤洶湧,右手卻隐隐地撺着拳頭,骨節也因他的狠狠用力而泛白。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自然知道,他的好大哥,可是在等他失禮那一刻……
那樣的話,那人就能在父親面前,博得一個好名聲了。
決不能讓那賤人如願!
他竭力維持着嫡子風範,面上卻淡然一笑,絲毫不讓人看出些許破綻。
既然父親沒讓你起身,那本公子作為府内的大公子,實在是愛莫能助。
你總會有累的時候,那樣我就能挑你禮儀不當了。
府内側室們更是不敢多言。名義上她們是江時願的長輩,可真要論起尊卑,終歸還是江時願的身份比她們更為尊貴。
如今嫡公子正發着火呢,哪個不長眼的敢輕易惹火上身。
無人言語,隻有世澤堂内幾株綠植随風微微搖動,懸挂着的吉祥畫緩緩敲擊着牆面,發出泠泠作響。
這是在是,太過于安靜了些。
江時晏依舊站在一旁,剛針灸過的腿疾此刻也因風吹來又在隐隐作痛,連大氣都不敢出,隻覺得這裡有張無形的大網,緊緊束縛着他,直至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