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禦瀚面露不悅神情,府内下人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地清理地上的碎瓷片,頃刻間,地闆煥然一新。
趙氏淡笑着同衆人道歉,颔首,道:“妾身手一滑,不小心将這好端端的茶盞打碎了。真是讓衆人見笑了。”
那聲音可真是溫婉動人,可江時晏強行壓下不甘,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而右手緊捏着的衣角卻出賣了他的淡然。
“無妨。”江禦瀚淡淡地回應道,“不過是個物件罷了,從府内賬上扣了便是。夫人莫要傷了手。”
他說完,為趙氏處理手上傷口的丫鬟也知趣離開了。又瞧見她嘴唇微微張開,好像有話要說。他隻道:“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老爺,此時絕對不行!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庶長子,怎能配得上那林府的千金?這要是傳出去,京城的百姓可是要笑話咱們江府了!”
趙氏面色難看至極,一雙杏眼憤怒地注視着江時晏,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剝。
嫡出就是比庶出尊貴,庶子高攀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府内亂了尊卑規矩尚且不論,這是要把江府的顔面往哪兒擱?
那個賤人好端端的庶子不當,偏偏要當将軍,她就算想搶奪都搶不走!若是讓他同阿願平起平坐……
他怕是要反了!
她絕對不能讓如此荒唐的事情發生。
“阿晏,你覺得呢?”
趙氏怎麼都想不到,老爺竟然會當衆偏向他!
明明她的兒子是嫡出血脈,怎麼會!
江時晏隻覺得,自己今時可真是騎虎難下。
若是輕易答應,他怕是要落了個“高攀”的名聲。再說,讓一個姑娘家住他那地方,那還是真算了吧。
可若是不答應……
人家滿懷着誠意上門提親,掃了人姑娘家的臉面更不合适。
林姑娘還年輕,可以嫁給更好的夫婿;至少嫁給他,不合适。
江璟川看着兄長能有機會主動選擇佳人,臉上浮現着笑容。卻略帶着苦澀。
他明白自己不擅長武藝,徹底與軍功無緣,倒是擅吟詩作畫,能斂去鋒芒,在這偌大的府内夾縫生存。
母親總誇他長得俊。若是嫡出,興許真有嫡女願意嫁給他,他也便能享盡一生榮華富貴;如今即便有的選,能娶到的,也不過是高門貴府中的庶女罷了。
他可真不甘心,一輩子困在嫡出的陰影之下。
而兄長真的做到了,不是嗎?
幸好兄長同自己結盟,至少如今不會是他的敵人。
而江時願頭一次感覺有人用一盆冷水,将他從上之下澆透了個遍。
留下的,隻有寒冷刺骨。
父親偏愛那賤人,三叔也是,母親,也是。就連那林姑娘,不僅不喜歡他,反而還對那賤人眉目傳情?!
他真是想不明白,為何府内會變得如此陌生;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衆人都在試圖揣測,江時晏如何回應。
庶子高娶嫡女,實屬高攀。可若是江時晏,也未嘗不可。如今他乃戰功赫赫的江少将軍,一位又是京門貴女。
若他的年齡同他父親一般,那他未來的前途,隻怕是不可估量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朝堂,怕是要被人掀起一番波浪了;而他的一舉一動,勢必要在旁人監視之下。
他決不能成為不知禮法,不知進退之人,給旁人落下口舌。
江時晏平靜地起身,朝江林兩位家主行了一禮,随後緩緩起身,道:“阿晏自知身份低微,見識短淺;林姑娘乃嫡女,身份尊貴,阿晏不敢高攀,唯恐壞了林姑娘的名聲。”
話音剛落,他便瞧見了林伯父臉上若有若無的微笑。
果然如此,他選對了。
他又朝對面行了一禮,全然不顧林婉言下意識擡手掩蓋失态的模樣。
林夫人見狀,隻好緊緊握着她的左手,示意她放寬心。
江禦瀚見江時晏态度這般恭而有禮,挑不出一絲錯處,便隻好扶手,道:“罷了,你坐下吧。”
“是,父親。”江時晏遂落座。
璃姨娘看着江時晏,不語。隻是原本平和的眼神被深深的擔憂掩蓋。
她的兒子做的所有決定,會考慮所有人,但唯獨沒有考慮過自己。
她知道他年少從軍,博得不過是他們母子倆活着的機會;如今兒子活着回來了,倒是這雙腿,唉……
也不知道何時能醫好。
趙氏緊捏衣角,看着江時晏愈發冷靜的模樣,愈想将他除之而後快。
難怪她兒子次次栽在他手裡,真是不知道青樓出來的那狐媚子是怎麼把這賤人教的這麼好的。
寒冷如刀的眼神驟然變溫和,臉色如同春風拂面般,熱情地同林君和道:“哎呀親家公,阿晏真是太不懂事,竟然拒絕了令愛這門親事。我們深感歉意,還望您多多海涵。”
她還不忘朝江時晏緊皺眉頭,厲聲斥責道:“阿晏,還不過趕快同親家公道歉?”
可林君和不禁沒有愠怒,反而笑着同江禦瀚道:“江兄,不愧是你教出來的兒子。如今君和如今前往江府,并不是同江二公子提親。”
“哦?”江禦瀚面上疑惑,“那君和此行……?”
隻聽林君和道:“江兄,君和前來,是想帶着小女同貴府江大公子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