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破舊,但依舊整潔。
炭盆擺放在角落,火光隐隐地浮現着,随時都會消磨殆盡。
他們隻覺得屋内好冷。
江璟川隻覺得兄長的眼神,宛若初春融化的積雪,千帆過盡之後溫暖依舊。
這樣的眼神,可真是少見啊。
兄長怎麼可能不明府内重重,不過是不願對家人設防罷了。
即便将軍府内并沒有所謂的家人。
沈管家見老爺輕輕點頭,便帶着衆人來到二公子的卧房門前,同二公子交換眼神後,跟着二公子與璃氏一同進入卧房内。
一進門,他們便停留在了衣櫃面前。
隻是這衣櫃的漆面早已脫落,木質坑坑窪窪。江時晏瞧着沈管家的手在櫃門上摩挲。又瞧見父親的手,停滞在床鋪上空。
良久,父親死死抓着床鋪上的被子,嘴唇微張,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随意掀開被子,處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針線。
這被子真的太薄了。
他的阿晏,晚上怎麼睡得着?
他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屋内最好的被子了。
平日趙氏總會在他跟前抱怨阿願屋内的東西難看了,破舊了,即便這些東西是珍品。當初念阿願是府内唯一嫡出,想要些稀世珍寶,從府内賬上扣去就是。
直到現在……
他親眼見到了眼前的破敗,卻遲遲沒等到阿晏的抱怨。
江時晏無意間看到了被子上亂了的針線。
那是他腿疾疼痛難忍時,咬亂了的。
“二公子……”
他聽到背後的抽噎聲愈演愈烈,又見她走來,努力撐起笑容,搖頭。
除了母親,除了錦枝。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三弟啊,不過是披着關心的皮利用罷了。
“混賬!”
他從未想過,父親會因他大動幹戈。
“是誰負責内務的?竟然如此懈怠!讓我府内的二公子住在這種地方?”他隻聽父親怒吼着,臉上怒容盡顯。
衆人不自覺地被鎮退了半步。
沈管家頂着怒火,小跑到江禦瀚的跟前,彎着腰,戰戰兢兢地說道:“老,老爺……府内的内務是由……”
他低着頭,話語聲越來越小,額頭上的冷汗直落地面。
一滴,一滴。
“到底是誰?”江禦瀚斷喝一聲,“擡起頭來!”
沈管家慢慢地擡起頭來,瞧見他那臉色煞白,如同見着鬼似的,身子隐隐顫抖着。
“我最後再問一次,到底是誰?你若是不想回答,以後也就不用回答了。”
完了。
老爺是鐵了心地要算這筆賬了。
“是……”
江禦瀚見沈管家如今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好,滿臉不悅。
罷了,這是阿晏的房間。
“說吧,不怪你就是。”江禦瀚強行忍下怒火,道。
沈管家低着頭,閉着眼睛,緩緩道:“老爺,是……荷香。”
府内人吃穿用度皆由趙氏一言堂,他知道趙氏最信任的丫鬟是荷香。
“好,很好!”江禦瀚一聽到人名,眼神森然,冷笑道,“讓荷香滾過來!”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絕對不是荷香,荷香冤枉啊!”
江時晏看着兩名粗壯的婆子,一左一右,宛若鐵鉗般的大手粗壯有力,死死地扣着眼前的丫鬟,讓她動彈不得。而那丫鬟的面色慘白如紙,滿臉淚痕,發髻淩亂,碎發粘在她的面頰上。
他當年,也是這樣被人摁在地上,硬生生地熬過那奪命的藤杖。
誰能料得到,從前得勢的荷香,如今落得這番模樣。
“撲通”。
荷香被人摁在地上。
“老爺冤枉啊!老爺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麼都沒做,奴婢是被冤枉的啊!”荷香的聲音顫抖着,話語之中還帶着濃重的哭腔,一字一句也因她的聲線而破碎。
她試圖活動,卻被婆子們緊緊扣在原地。淚水早已遮蓋了她的視野,她試圖将目光轉向趙氏,可趙氏的眼神,卻是滿臉嫌惡。
事到如今,她已經毫無退路。除了哭求,她沒得選。
仿佛這樣,老爺便能饒了她一命。
江禦瀚平淡地問:“不是說自己冤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