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正色道:“江少将軍,朕給你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你可願意?”
江時晏被人扣着,擡頭道:“罪臣,願意。”
活着,已是萬幸;至少離開朝堂,他還有機會見母親一面。
他又想到鄧十六冒死為他求情的模樣,隻覺得心中泛着苦澀。
他不能再連累旁人了。
他低頭,隻聽李淵道:“今大宛國與我國交惡,為保邊關安甯,鎮國将軍之子江時晏,秉性純良,朕特令其前往大宛,以表我國與大宛國修好之決心,即日啟程。”
“罪臣,遵旨。”他謝恩。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的韓璟元,此刻揚起了嘴角,甚是得意。
這道聖旨,在京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京城之中的百姓無一不知,這鎮國将軍之子江時晏,年少有為,大破敵軍,頗有其父風範。
陛下龍顔大悅,封其為護國将軍。
其容貌更是一絕,芝蘭玉樹,公子無雙。旁人常言,“不見将軍誤終身,一見将軍終身誤。”
如今卻……
真是世事難料啊。
他隻想快些回到新輝苑,好見母親。
今昔一别,不知何日再見。
他終未能得償所願。
待他疾步回到新輝苑,卻瞧見母親在院落内含笑道:“阿晏……”嘴角卻流着鮮血。
他的眼眸下意識地睜大,緊緊将母親抱在懷裡,喃喃道:“母親,您何必呢?阿晏,阿晏不是回不來了。阿晏還活着……”
他說着,就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哭得很安靜,任由淚水滑落臉龐。即便如此,他依舊帶着笑意,生怕母親察覺異樣。
璃姨娘努力伸手,輕撫着他的臉龐,道:“阿晏啊,娘怕是,不能陪你走到最後了……”
“不,不會的。”他滿眼不可置信,哭吼道,“不——!”
他從不相信,一向溫和的母親竟然會,服毒自盡。
“阿晏啊,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他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好像這麼做,就能抓住所有。
“母親,不要走。阿晏會努力聽您的話,會陪伴您左右。您别抛下我……”他說着,騰出一隻手接着母親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茫然地坐在地上,下意識地護着母親。
“阿晏,娘一直為你驕傲。”她留下這句話,便去了。
“母親……”他眼睜睜地看着母親沒了氣息,任由自己地淚水染濕衣衫。
他知道原主前半生一直在許願牌内抱憾自己未能常伴母親左右,如今他雖有機會,卻……
鏡花水月,終歸是一場空。
他必承母親之遺志,好好地,活下去。
錦枝趕來,看到二公子在院落内發呆,又看見他懷裡的夫人。隻敢小心問道:“夫人她……”
“她去了。”他平靜地答。
錦枝見二公子面容平靜,卻紅了眼眶,努力安慰着:“二公子,您……”
“我沒事,沒事的,真的。”他努力的解釋着,“隻是苦了你,跟在我身邊沒享什麼福,卻又要與我一同前往異國他鄉……”
他話還未說完,錦枝卻哭着說道:“二公子,您别這麼想。您平日很多事都親曆親為,奴婢跟在您身邊,隻覺得很幸福。奴婢隻怪自己幫不上您。”
她還未來得及禀告老爺,卻看見府内丫鬟匆匆趕來,氣喘籲籲地道:“二公子不好了,江夫人她,她……”
她阻止了丫鬟的話,隻道:“璃姨娘,她去了。二公子他……”
那丫鬟道:“奴婢馬上禀告老爺。”言後,便匆匆去了。
……
沈管家來了。
他知道父親不會來,不過是一切從簡,靈位終究不得如祠堂。
父親再愛母親,終歸是逃不過禮制。
他自己也明白,主母沒有阻撓這場葬禮,已是恩典。
……
三日後,府内又同以往一般,不過如今主母病着,也不好舉樂。
他終歸是踏入世澤堂,卻捱了江時願一耳光。隻聽江時願怒斥道:“江時晏,都怪你這個賤人,若不是你,我和我母親怎會落得這般!”又怒極反笑,“聽說你堂堂一護國将軍,如今成為質子。我難得看到你風光一時,卻又淪為笑柄的模樣。你真是不知道,本公子等這一刻,可是等了很久了。”
他任由江時願挖苦,見大夫為主母診治,而父親卻滿臉焦急的模樣,卻讓他莫名覺得刺眼。
原來不是逃不過禮制,無非是感情淡了。
那父親念及母親“阿挽”,又當為和何?
這大夫可是京城名醫,一開口,卻讓人感覺不妙:“江夫人這是……”
江禦瀚着急問道:“大夫,您有話便直說。”
大夫見江禦瀚這般,隻好道:“江老将軍,江夫人這是……中了寒毒。”
“寒毒?”江禦瀚被迫接受了這個結果。隻聽大夫道:“恐怕夫人很早就畏寒,四肢發冷,如今面容蒼白,頭疼欲裂,血色發黑,病症早已入骨。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
所有人,都不敢再問何種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