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在怕什麼?我聽聞師尊收你為徒時,曾經斷言你與仙途有緣,我不信師尊會收一個連築基都費勁的關門弟子。”雲見月認真望着她,似是真的有幾分疑惑不解,等着她解答。“這些日子,你住在月明峰,我也見過你勤奮練習,隻是這心思始終不在修煉上。”
她沒說白清清心思太重太雜,因此,雖進展也不算慢,卻始終未能真正發揮她的天賦。
“凡人所求,不過是豐衣足食,女子所求,不過是容顔不老,如意夫婿。我聽聞,修士容顔會停留在結成金丹之時,若那時,我已是八十老妪,這道途與我何益?”白清清撇過頭,冷哼,“如今,我尚有幾分姿色,可以... ...可以拿來交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師姐,我從小到大學的,不過是走捷徑。”
雲見月聞言,細細打量她,點點頭:“師妹單純可愛,我見憂憐,人品貴重,莫說凡間,就是在這修仙界,其中姝色也是不可多得,卻是楚凡那厮高攀了。”
白清清被她說得卻是有幾分臉紅,也,也沒有那麼好吧。
雲見月不得她答複,卻接着道:“師妹所求,也不算過份。我修仙多年,倒是積攢了幾分恒産,師妹若求富貴,我可贈與師妹。即便不修仙,在凡間亦是足夠你富足過完餘生,傳聞卻不知師妹從哪裡聽來,頗為滑稽,若容顔結成金丹,便停留在那一刻,那我便頂着一張小姑娘的臉了。但容顔不老也不難辦,靈寶閣就有賣駐顔丹藥。若師妹還需要築基丹藥,我也可一并為師妹買來,隻是,師妹甘心麼?”
白清清想,明月皎潔,照得黑影無所遁藏,是,她不甘心,她一直都是不甘心的,她若甘心,又怎麼會日日苦修,隻是,她心太急,也過于害怕罷了。
若沒有見過仙途,她當日所求,不過是一可托付終身的良人,一生有吃有穿,足矣。
乞丐如何?妓女如何?若是她沒有修仙的機會,她也就死心了。
可是,她已見過這仙途,所以,她不甘心,撼動天地的力量,既然别人能掌控,她為什麼不能呢?
白清清定下心神,帶着幾分不信任笑她:“聽來這些對師姐不難,但若我所求不止這些呢?師姐今日以金丹修為對戰元嬰而不敗,以我之天賦,也能達成如此成就?”
雲見月見她說起這個,倒是少見有幾分腼腆:“今日不過是取巧罷了,葉凝不過是答應我隻出一招,若是她狠下殺手,即便我有保命法寶,也不過撿回一條小命罷了。但以師妹之天賦,來日,若日後勤加修煉,将心思放到修道上來,來日,更遠我不敢說,但要達成我今日修為,不是什麼難事。”
白清清不知道她是安慰自己還是所言非虛:“我與楚凡... ...”
對面那人又一臉平靜看着她,似乎不介意她說出什麼,隻看着她。
白清清難得有幾分羞愧,含含糊糊:“頗有幾分交情,師姐當真不曾有一絲一毫介意?”
雲見月神情未有一絲波動,隻是笑:“不曾,我對楚凡未曾有過情意,他與我未有特别,我從未将他當成真正的未婚夫婿看待。”
她看出白清清真正想問的,佯裝不在意:“師妹,我未曾因為這些事,對你心生介懷。”
白清清剛松了一口氣,卻猛然看向雲見月,這些事?她知道的都是哪些事?是她與楚凡曾經的暧昧糾纏,還是,她在凡間青樓待過的事?
白清清捏緊了手,帶着幾分試探:“師姐,知道我的過往?”
雲見月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一臉平靜望着她:“師妹,我知道光靠言語,是難以讓人信服的,你且看我日後如何做,時間自會讓你分辨我說得是真是假。如今,我可以與你說,我未曾因你今日之前做的任何事情,對你有過一絲一毫怨怼,也不會生嫌惡之心。修仙界尚且有男修固步自封,看不起我等女子,認為女修,隻是他們劍柄上當作點綴的寶石。凡間女子行走世間,更為艱難,我母親曾說,她從來不信什麼在某一方面,男子比女子更優秀的無稽之言,如果這世上沒有女子容身之處,那便她來給。過往,不是你的過錯,是中州皇族之錯,是皇族未曾憐憫他治下的子民。”
白清清第一次聽見有人跟她說,她的過往不是她的過錯。
她過去也怨恨過,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這世上那麼多的女子,為何偏偏是她,是她要被賭徒父親賣入青樓。
哪有女子願意以色侍人,哪有人願意及笄之日,收到的不是美好祝願,而是明碼标價的梳攏夜?像個物品一樣,展示姿容,等着價高者競拍。
或是成為富商家裡的一尊花瓶,将姿色、身段或是什麼東西,放在稱上,待稱上一稱。
像什麼,隻看是誰将她們買走罷了,總之,不像是個人。
隻是,她不知為什麼,開始怨恨起雲見月來。
月亮是那麼清澈,凡間的銅鏡隻能照出她的身,月亮卻是能照出她隐藏在皮囊下的污穢。
她讨厭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