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吃飯，食堂在二樓。

周吾在門口拿上餐盤，跟着文俊輝排進隊伍。

自助餐形式，吃多少夾多少，食堂阿姨隻在食物快見底時補充。

“早飯8:30，中飯12:00，晚8這頓特供給加班的staff和練習生，不過一般隻有我們在公司吃。”文俊輝側着身說話，邊往前移邊跟周吾講些日常信息。

等今日菜色映入眼簾，周吾就明白文俊輝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白米飯、餅、粉絲拌很多蔬菜、辣白菜、不知是用什麼菜腌制的泡菜、同上、同上、同上…

“诶，今天竟然有年糕湯诶～”

聽到文俊輝堪稱驚喜的語調，周吾愈發沉默。

來這麼多天頭一回解鎖“年糕湯”，徐明浩盛了一小碗，轉頭問：“是他們這兒的習俗嗎？一年中最後一天要喝這個湯？”

文俊輝推着餐盤向前挪，聞言拍了下腦袋：“啊！你不說我都忘了，明天不是元旦嗎？他們早上有喝年糕湯的習慣。大概明天公司放假，所以今晚煮給我們吃。”

他們端着餐盤去占位，周吾繞路去飲水機接了碗溫水。

“周吾你不喝湯嗎？其實可以盛一點點嘗嘗，味道還行。”

“不了，我吃不慣鹹的年糕。”

周吾在徐明浩旁邊的空位落座，他擡頭望了圈，視野内，有不少練習生把飯泡進湯内，一口辣白菜一口湯泡飯，大口大口進食，臉上也沒多少體現出美味的表情。

文俊輝察覺到他的視線，雖然沒人聽得懂，但還是壓低嗓音，輕聲道：“食堂不好吃但管飽，公司staff們都自己帶飯。”他見周吾的鞋和電子設備都是最新款，家境應該不錯，于是又道，“你吃不慣的話可以回宿舍點外賣吃，哪天放假我帶你們去附近中國超市，不過價格會比國内貴很多。”

距離周吾上一頓飯已過去五個小時，還是剛下飛機，他爸大學室友請的客。這會兒連紅腫眼皮都因為練習大量排汗而消腫，他早餓了。

管不了味道如何，把白米飯泡進溫水，一口餅、一口飯、一口泡菜。嚼了兩下，他眉毛驚奇地上揚，五官頓時舒展，沒多久，餐盤裡飯菜瞬間消失一小半。

看上去吃得還挺香。

“唉，周吾你不用勉強，大家都覺得不好吃，别浪費太多就行。頂多先墊墊饑，回去煮方便面，我們都這麼幹。”

徐明浩一口飯嚼了大概有二十幾下，待了一個多禮拜他還沒習慣，食堂飯菜實在說不上好吃，他遲疑着看向周吾：“你吃辣嗎？我從國内帶了兩罐老幹媽，回去咱們煮挂面吃。”

“謝了哥，不用，吃着還行。”周吾仰頭把碗裡最後一點米飯刮幹淨。

倒不是為了表示對各地各人飲食習慣的尊重才吃得幹幹淨淨，而是很意外，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但至少能下咽。

“啊？”

“诶？”

周吾又往嘴裡塞口餅，鼓着臉頰，口齒卻很清晰：“比我們學校食堂好吃多了。”他對飯菜要求不高，就隻是能下咽，但真不誇張，他們學校食堂隻有米飯是能吃的，害得他都有心理陰影了。

“......”

看他表情認真不像說謊，還起身添了勺飯，兩人不由自主露出憐憫之色。

那是有多難吃。

……

說是晚上十點結束練習，但又過半小時才有人停下。

周吾走之前，除去要打掃練習室的，還有好幾個人準備再待一會兒。

冬夜連月光都深寒，滾輪“咕噜咕噜”劃破冷清街巷的靜谧。周吾拉着行李箱不遠不近墜在大部隊後頭，不多時，前面忽然一陣喧鬧，原走在他右手邊的文俊輝被拖到前面，有人興奮指着很遠處、沖破城市鋼筋水泥的光束。

首爾的風又幹又冷，周吾吸着鼻子擡頭看了眼，估摸着是年末慶典之類的活動，覺得沒什麼特别，緩了步伐跟慢慢吞吞走在後面的徐明浩并排走。

“哥，可以給點建議嗎？我這手、這腳跟借來的一樣。”他把空着的那隻手從衣袖裡伸出來，憑空捏了捏，明顯感受到水腫。

周吾想法很簡單，既然來都來了，又對舞蹈的确有興趣，那好歹學成點什麼再回去，也不白浪費三個多月時間。

徐明浩内向，雖認識周吾沒多久，但抵不住異國他鄉對同胞自然而然生出的親切，他仔細想了想，認真道：“把你的身體交給節奏。”話說完，半晌沒等來回應，徐明浩扭頭看他，結果就見他一臉真摯地喊了聲“哥”。

“咋了？”

“我不上清北難道是我不想嗎？”

徐明浩抿唇思索片刻：“是你還沒到參加高考的年紀？”

周吾難得語塞，兩人無言相視數秒，徐明浩終于get到他話中的點，找補道：“沒别的法子，還是要花時間多練，多練多想，形成肌肉記憶。其實你肢體協調性挺強的，以前有練過什麼嗎？”休息時間他遠遠看過周吾練基本技能，如果完全沒接觸過舞蹈相關，那學成那樣，有點天賦在身上。

周吾單手拎起行李箱跨過水泥地上凹坑，聞言啊了聲：“有兩首歌練了挺久，不知道跟這有沒有關系。”

徐明浩來了興趣，等他跟上，才又邁開步子：“什麼歌？”

“初升的太陽。”“時代在召喚。”

徐明浩蹙眉，總覺得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有點印象又絞盡腦汁想不出來的東西最折磨人，是種抓心撓肝的難受。他接連“诶”了好幾聲，每每要呼之欲出，又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地溜走。最後還是放棄，歎着氣問，“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