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楓笑了。
“梅律師什麼時候開始做紅娘業務了?”
“别以為我看不出,陸雲升給你安排的什麼戲碼。”梅若溪完全不介意石寒楓的諷刺。“作為受害人的家屬,可以讓這個案子發生各種變數,比如,簽署諒解協議,能夠說服,最好,說服不了,自然是能夠代她簽署更好。”
“而你,拖的太久了。”
這句話,陸雲升也說過,從最開始石寒楓要求多一點時間來說服簡臻放棄。那個時候,石寒楓覺得,簡臻并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假以時日,淡化了傷痛,她還有大把人生要度,自然就不會那麼執着。
但是陸雲升偏執的要求,他不要有任何一丁點的意外,所以如果石寒楓沒有把握,他不介意啟用備選方案。
石寒楓知道,陸雲升的備選方案一旦開啟,簡臻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肇事司機是誰。雖然,從他的角度,他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但是他在意公道人心,他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簡臻一旦知道她被安排了一切,會不會是一個更大的雷。
拖太久?所以一個春節,就讓各路人馬蠢蠢欲動了,是嗎?
梅若溪沒有說的是,她慌的不是案件本身,不是陸雲升的苛刻要求,她怕的是她再不出手,韓叙卷入其中,她甚至不清楚韓叙扮演的角色,更不知道是誰讓他入了局。
年前在藝術坊看到簡臻的出現,她當場就撒了謊,告訴韓叙她不過去了,因為她不想,在她需要強力介入的時候,韓叙對她恨上。
韓叙從小對她言聽計從,忽然做了一件瞞着她的事,居然就是這麼大的事,她不能接受。長姐如母,她對韓叙更像是對待小孩子的撫育責任,經濟上她自問兢兢業業,唯獨心理上,疏忽良多。
“我不會再和你争雲蕪的法顧位置。”
石寒楓今天的沉默,比以往更甚。
“邢璐和我談了訴訟交易,現在那個案子,社會影響的問題是重中之重,我怕,我短時間是抽不出空來應付其他。”見石寒楓依然沒什麼表情,梅若溪隻能豁出去再博一把,“畢竟,那個案子,成敗都可能讓我被輿論吞了,甚至,影響甲方對我的判斷……我的職業生涯……”
話,沒有說完,但是該表達的都表達了,石寒楓一開始就提醒過,社會影響大的案子,打成了固然是名利雙收,但是梅若溪接手的卻是一個注定不能赢的案子,赢了,她被罵,輸了,她還是被罵,不過是罵的人群不同罷了。
她如果不是太心急,怎麼會中這樣的圈套,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你覺得,肇事司機,是陸雲升的人嗎?”
天婦羅涼了,口感疲塌,石寒楓咬了一口,再無吃的興趣,和服務生要了一碗味增湯,熱熱的喝下去,暖胃。他自顧喝着湯,并不去看梅若溪,他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應該已經再無支撐。
“說實話,事情到今天,我覺得,可能整個車禍真的沒有任何陰謀,也沒有任何不同,就是一個意外。但是,人,緊張的時候容易自己吓自己,人,有所求的時候,就難免求全,所以陸雲升這麼小心翼翼,不是沒有道理,隻不過,跳出當局者的角度,真的,不值得。”
跳的出麼?從接手了,在沒有結果的時候,斷然沒有中途退出的道理。
現在,能夠解脫所有人的,就是快一點出結果。
一頓飯,吃的主客皆不盡歡。
梅若溪回到家,覺得胃有點難受,叫了一個雞湯的外賣,打算喝點熱湯。
今天石寒楓沒有任何的迂回,直接問出來,她覺得,這次的安排,雖然有疏漏,但是依然值得。
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争奪什麼的心,隻希望盡快抽身,能夠全身而退最好,如果不能,至少要确保韓叙沒有問題。
“最近空,你去把簽證辦了吧。”
給韓叙發了條消息,原本還想加一句,我早點送你過去适應環境,又怕他反感,終究沒多說。
韓叙正在對藝術坊的帳,盤算着開春做幾場促銷,如果能再賣出去幾幅畫,這個工作就算完美收官了。
他對簡臻的印象其實真的挺好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其實什麼也給不了她,他想做的,無非是可以成為左右她情緒的人,能夠在必要的時候,幫助梅若溪。但是他終究是剛出校門的孩子,完全不懂得這其中的曲折。他沒有想做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也的确不夠光明磊落。
搬回翠湖的簡臻,開始認真的思考找工作的問題,她先去各類招聘網站,按照自己的想法搜了一圈,發現,能夠勝任的寥寥無幾,也發現,現在的就業市場,十全十美的工作簡直比好男人還稀缺。
再退一步,看看自己可以做但是沒有那麼大興趣的,這回倒是搜出了一些,簡臻拿出筆記本,做好記錄,然後開始根據崗位要求整理自己的簡曆。
這一折騰,也用了不少時間,等到接到面試通知到時候,她才驚覺,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和任何人聯系過。
石寒楓倒是偶爾晚上會過來,往往是陪她吃個簡單的晚飯,然後便在書房忙自己的。
簡臻絲毫不覺得家裡多出來一個人就有了怎樣的變化。
面試回來,效果不算理想,晚飯的時候,簡臻猶豫着,向石寒楓求助。
“很想出去工作嗎?”
“其實也不是,但是又怕再這樣下去,整個人要廢了。”
“找到想做的事了嗎?”
簡臻搖搖頭,問題就出在這裡,想做的事,沒有,不太想做的事,居然也挑剔的厲害,自己也不夠格,這可真是讓人氣餒。
“對了,你有空見見租客嗎,吳非說中介那邊已經接洽了幾組。”
簡臻這才想起房子出租的事,拍了拍額頭。
“沒有什麼必要吧,家庭簡單點,愛幹淨的就好。”
她本就不善于交際,去見了又能夠如何,何況,她信得過吳非,更信得過石寒楓。
石寒楓點點頭,“那行,我讓吳非解決。價格基本大差不差就是市場行情,會幫你争取好點的付款方式。”
總算又解決一件事,簡臻心裡略微舒坦一些,房子租出去,就意味每月至少有一萬多的進賬,不再是坐吃山空。抵扣掉翠湖的租金,也還夠她一個人吃飯。
“對了,給我一個卡号,我給你轉賬。”
“錢的問題都解決了?”石寒楓不動聲色,給簡臻添了碗湯。
“下一筆是三月了,也快了,而且房子租出去的話,我每月也有固定進賬了,年前的工作也賺了有十來萬,還給你,我也不至于餓肚子。”
石寒楓笑笑,沒有拒絕,“好,回頭發賬号給你。如果你自己手頭緊,記得說,不要不好意思。你身邊的朋友,大多也都是和你差不多年紀,沒什麼積蓄。”
這話說的很中肯,雖然白晶晶算小富婆,但是婚禮在即,花銷也不小,簡臻斷然是不肯和她有金錢上的麻煩的。
吃完飯,石寒楓并沒有要走的意思,簡臻心裡開始有點打鼓,這是要長住了?
結果,石寒楓收拾完廚房,進了書房很快就出來,抱着毛毯。
“這個毛毯我看了一下,需要送到外面洗,改天還你一床新的。”
“啊,不用這麼麻煩,也不是什麼好的……”
石寒楓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叮囑她一個人在家鎖好門,便離開了。
他這一走,簡臻反而有點不習慣了。家裡空落落的,最主要,哪怕平時晚間兩人不說什麼話,但是簡臻知道,一旦有什麼事,隻要叫一聲,他就在那裡。
習慣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習慣于有人在身邊,給予安全感,此刻的簡臻,不得不重新考慮白晶晶的話。但是,石寒楓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簡臻忽然覺得,自己從來也沒看透過這個男人。不過,既然想要達成目的的是自己,不如,就努力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