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臻給石寒楓發出去一條語音,換做平時,她是極少發語音的,覺得這樣不太禮貌。
“石律師,剛才忘了問,年前那些照片,有什麼新的進展嗎?可以作為新的證據提交嗎?能夠啟動人像比對數據庫嗎?”
放下手機,估摸着石寒楓在開車,也不急着他的回複,便開始做自己的事。她最近設計了一對新的瓷器,吸取上次的教訓,不再想到哪兒做到哪兒,而是認認真真畫好了細節圖。
再在藝術坊見到簡臻,韓叙是高興的。
最近忙着對賬,籌備活動,加上三五不時被梅若溪拎回去吃飯,都沒有時間約簡臻出來。
簡臻給他看自己的圖紙,表明想要做一對杯子。韓叙仔細看着圖樣,覺得簡臻真的很有藝術天份。
這是一對極簡的杯子,普通的馬克杯造型,但是花紋細緻,兩個杯子放在一起,組成的圖案,他看不太懂,但是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深意,杯底也細心的畫上自己設計的LOGO,所以這是打算做自己的品牌麼?
韓叙看着簡臻認真的拉胚,她的頭發比之前又長了不少,挽成的發髻,墜在後頸,越發顯得脖頸修長,白膩的在燈光下,如同凝脂。簡臻的眉眼是淡淡的,低着頭,大約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嘴唇微微咬着,有一種韌性透出。
韓叙不是沒有對女孩子心動過,但是遇到簡臻,從一開始被計劃牽着走,到如今一次次的接觸中,靜下心來,單純是出于對異性的傾慕,他知道,她也是足夠吸引自己的。
心下一動,韓叙轉身進了後面的小房間,拿出一個紅色方盒。
簡臻的手上都是泥巴,也不方便去接,何況心裡是拒絕的。
韓叙自顧自的打開,“我姐讓我帶給你的,說是本來準備你來溫市玩兒送你的,結果你沒來,就讓我帶來了。”
簡臻停下,看着有些莫名。
韓叙打開盒子,是一個金色的镯子,釘子一樣的造型,在頭部繞了一圈碎鑽。
簡臻心下明白,這镯子得好幾萬,誰家朋友去遊玩就送這麼貴的禮物。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頓了一頓,怕韓叙下不來台,又補充,“還給你姐姐吧,和她說清楚,無功不受祿,何況都沒有去拜訪過她。”
“我姐給的,你就拿着,你沒去玩,但是我可以帶過來呀。”
簡臻不語,低頭繼續拉胚。心裡卻有些亂,想要求助,又不知道向誰求助才好。
這個時候的韓叙還不知道,他的一再緊逼,卻終将失去簡臻。他本想對梅若溪的助攻,卻成了石寒楓的神助攻。
尴尬的場景,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是簡臻的電話。
韓叙放下盒子,去幫簡臻拿手機。
“要幫你接嗎?”
簡臻搖頭,看看來電顯示,石律師,長籲一口氣,想什麼來什麼,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祈禱。
她洗幹淨手,手機早已不響。
“一直想問你,你手機鈴聲真好聽,是什麼歌?”
“哦,The secret,是一部美劇的插曲。”
簡臻解釋,接過自己的手機,轉身去外面走廊回撥。
石律師,韓叙看到了,他知道,這就是那位和自己姐姐争搶生意的大律師。
他知道,簡臻家裡的案子,是找了石寒楓的,他很想,簡臻能換一個代理律師,比如,換成他姐姐,這樣,他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在忙?晚上接你吃飯,有些事和你說。”
簡潔明了,是石寒楓的風格,不藏着掖着,簡臻答應了,說好翠湖見。
進來,與韓叙道别,韓叙拿起紅色盒子,再一次懇求簡臻收下,簡臻實在是推脫不過,隻能說,下次好好談談。
韓叙不好再攔,知道她這是趕去見石律師,便披了件外套,送到樓下,看着簡臻上了出租車,這才反身回來。
“姐,你在幹嘛,今晚有空麼?”
梅若溪收到韓叙的微信語音時,正和老羅吵的不可開交,手上的案子着實麻煩,雙方意見不一也很常見。隻是梅若溪今天格外的沒有耐心。
“所以一個必勝的案子,我要往輸了打嗎?”
“沒有判決書下來都不算勝訴,May,你不是第一天做律師,你從來不會盲目自信的。”
“我這算盲目嗎?這個案子事實很清晰,當事人的意思表達也很明确。”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後果呢?”
“難道你要我為了所謂的民意就扭曲事實嗎?但是民意還分兩極呢,你站哪一極啊?”
老羅覺得有點雞同鴨講,當初梅若溪接下□□案的時候,他是中立的态度,畢竟,做的好,獲取曝光率于律所有益,做的不好,也是多占了一份人情,今後邢檢那邊總會賣幾分面子。
沒想到,梅若溪完全不可控了。
“大案講影響,梅若溪,你在這裡土生土長,你肯定比我懂。”
梅若溪無話可說,老羅說出這樣的話,就已經表明,他受到了壓力,也得到了指示,具體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梅若溪得陪他們演這出戲。
心很累,從業這麼久,她一直知道,他們這個行業沒有随心所欲這回事,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受到框架的制約,選擇了以法律為準繩,就沒有想過無拘無束,不過是戴着鐐铐跳舞,她一直自信可以跳到最美,但是她忘了,鐐铐除了沉重,有時候還帶刺,還帶電。
她已經負荷不了。
回到自己辦公室,還是忍不住點了一支煙,并沒有抽,而是聞着這焦油的腐臭味,刺激自己的感官,讓自己鎮定下來。
手機裡,韓叙的消息已經是半小時前。
看看時間,也的确到了飯點了,罷了,還是吃飯要緊。距離開庭還有半個月,她就不信她找不出辦法。
原本簡臻答應了石寒楓的邀約,是想避開韓叙,到了翠湖,又有點懊悔,利用了石寒楓,并沒有多開心,反而又要發愁晚上的飯局,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
晚餐是在翠湖的一家福建菜館,是簡臻喜歡的氛圍,進了門,曲徑通幽,水聲潺潺。當石寒楓推開包間的門,簡臻頓時輕松了不少,原來是律所的聚餐。
桌子中間,擺着一個生日蛋糕。
“簡臻,快過來,我們坐一起。”吳菲菲頓時熱情的站起來,讓開身側的位置。
簡臻也不扭捏,看到中間留着的一個位置,那應該是石寒楓的。很好,沒有人多事的在他旁邊多留一個位置。
吳非見人到齊,馬上吩咐服務員上菜。
“今天,感謝各位同事,各位朋友,尤其是感謝我的老闆,石大律師,還有我們的簡臻,能夠在百忙之中參加今天的晚宴。”
下面已經笑成一團,都在叫吳非不要裝腔作勢。
簡臻從一進門的疑惑到了然,原來是吳非生日。
“怎麼不提醒我一聲呀,我都沒準備生日禮物。”
簡臻悄悄給石寒楓發過去一條消息,看似埋怨,實則是提醒他待會兒幫自己解圍。石寒楓又怎會不知,看着簡臻,笑了笑。
那廂,吳非啰哩啰嗦說完一堆感謝,就宣布開始點蠟燭許願。
氛圍很好,并沒有因為領導的在場而有什麼刻意。
簡臻一直覺得恒天所的氛圍不太像律所,反而像一個高效運作的機器,日常是低調的緊湊的不聲不響的,但是這個機器卻能夠緊密運轉制造出最大化的業績收入。
熱鬧的生日歌唱完,石寒楓迫于大家的壓力,又單獨清唱了一段德語版,這也是簡臻第一次知道,石寒楓還會德語。
然後吳非滿足的吹了蠟燭,開始分蛋糕。
第一塊沒有給石寒楓,而是給了簡臻,簡臻意外的收下,很抱歉沒有提前準備。
“不用不用,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畢竟咱們這大半年也算一個戰壕的戰友!”
因為還有同事在,吳非并沒有多說什麼,席中繞到簡臻身邊,輕聲耳語,說最近應該有案件相關的新情況,他已經接到通知要去一趟,讓她等着。本來,沒有确定的事,石律師是不讓他說的,但是他今天喝的有點多了,又實在高興。
“你放心,我敢肯定這趟去,肯定不是壞事,你就安心等着。”
酒氣飄遠,吳非又去和下一個同事碰杯。
石寒楓坐在首席,看着這群孩子玩着鬧着,趁着亂,叫了服務員買了單。
簡臻注意到這些細節,再一次感慨,石寒楓,真的是個非常不錯的人。
結束的時候,石寒楓吩咐沒有喝酒的吳菲菲給大家一一安排車子,叮囑車費她一并付掉,明天去所裡報銷。
吳非是石寒楓的司機親自送的,石寒楓則步行送簡臻回翠湖。
“事先沒有和你說,不介意吧?”
石寒楓觀察了整晚,發現簡臻情緒還好,也不像是抗拒的樣子,但是話還是要挑明了說,免了留誤會。
簡臻搖搖頭,又不好說,今晚這通電話簡直是救星。
“你們所的氛圍真的很好,而且吳非一直以來也幫了我很多,我來,是應該的。就是沒有提前準備禮物……”
“大家也都是臨時起意聚一聚的,不過是用了他生日的由頭。今天來的幾個年輕律師,都是年後剛轉正的,大家一直以來多少有點怕我,所以我就幹脆讓吳非訂了聚餐。”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