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屋外吵鬧驚擾,幾個孩子從屋内探出頭來,看到是安施後瞬間不怕了,“哇”了一聲,紛紛圍了上來。
下意識一般,安施抓着狐狸精往身後一藏,極力讓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你們姐姐呢?”
“姐姐出去了!”“要給我們做好吃的!”“她要工作!”......
孩子們七嘴八舌道,一個小孩膽子大點,伸着腦袋就要往安施身後看,迅速被安施躲開了。
若是凡人知道自己住處附近有妖物,可别是要吓壞了。
這麼想着,安施一本正經道:“都乖一點,不要告訴你姐姐我來過,答應的話我下次就給你們吃糖葫蘆。”
有糖葫蘆的誘惑,孩子們雖然仍是好奇,但還算齊刷刷的點了點頭。
茅草屋外陣法經此一用,已然沒了效力,不過安施此時也沒空餘的力氣重新布置,她的手死死抓着那隻狐狸精,飛身快速離開了。
*
一路撤除了之前布下的陣法結界,此番追逐戰自然是沒驚動任何人,随後,安施總算松了口氣,悄然返回了住處。
而狐狸精倒是安靜的很,任由安施抓着它,一動也不動,眼神偶爾落在安施身上,又移開,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到了屋内,安施設下禁制,手粗暴的松開,将狐狸精直直地丢在眼前桌子上,皺眉冷聲道:“别裝了!”
白狐狸蜷縮成一團,悄沒聲的在桌子上滾了一圈,周身忽然彌漫出一股白霧。
片刻之後,一團白霧散去,那隻雪白的狐狸已然化作一位漂亮的少年:黑發披肩,一腳踩着凳子,一手撐着身體,優雅的坐在桌子上。他垂眸看向安施,神情怔怔,纖細的手腕處系着一根紅繩,紅繩末端似乎原本是應該系着什麼東西的,但此刻卻空蕩蕩的。
安施同樣失神片刻,腦中諸多思緒被這張臉陡然勾起,心亂如麻:....這張臉,不就是摩枭嗎?!
當初人皇處得到消息,安施已然認定摩枭死于師姐手中,雖不知其中過程,但既然已死,也算是贖罪了——但它沒死。
又是欺騙嗎?
在一絲驚喜閃過後,鋪天蓋地的失望傾覆而來,這股陰郁的情緒很快占滿了安施的大腦,以至于從中點燃起怒火,灼熱的情緒炙烤着她皮膚下的每一根經脈。
——又是在利用我嗎?這次,從什麼時候開始利用的我?!
但此刻,附近那位長老必然還在暗中注視,安施并不能直接出口質問,她隻得磨磨牙,咽下心中百般疑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再度睜開,她眼中已是陌生一片:“狐狸精是吧?你是怎麼敢跑到這裡的?”
少年似乎回過神來,但既不像從前那樣輕笑出身,也不出口解釋一句,他目光靜靜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此刻如同浸入深潭,忽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他不知在思索些什麼,随後,溫和的笑了笑,輕聲道:“仙家饒命。”
安施心頭略過一種奇異的感受,對方明明就是摩枭,卻又仿佛不是,這番作态既不合他之前的風格,卻也真是一股虛假的味兒,但總讓人覺得他常年精于此類做派——這種微妙的不和諧讓安施皺了皺眉。
但安施沒法問,她隻能佯裝冷呵:“你有什麼目的!”
少年緩慢的眨了眨眼,輕聲開口,将安施的問話在嘴裡細細嚼了一遍,生生說出了些旖旎的感受:“目的?”
安施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嘴唇看,看一上一下,糯紅的雙唇中,露出柔軟的舌尖,誘人的、羞答答的又縮了回去。
她忽然覺得腦子有些發昏。
這時,安施的右手刺痛了一下,随即,她清醒了過來——而此時,少年的腳已然從桌上落在地面,整個人俯身貼近了她的側臉,在這方寸之間的距離下,對着安施的臉微微吐出一口熱氣。
——這是狐妖的魅惑妖氣,讓人頭腦發昏的那種。
安施眼中閃過震驚的神色,與此同時,她一揮手臂隔開了那妖氣,飛快後退一步,嘴裡速速念了一遍清心咒。
她的額頭金光微閃,泛紫的妖氣頓時潰散,似乎沒想到安施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少年疑惑了一瞬,似乎皺了下眉。他直起身子,不露聲色的在屋内看了一圈,表面上卻低聲可憐道:“仙家饒命。”
先是驚訝于對方居然試圖用妖術對付自己,繼而看到狐狸精假意可憐向自己求饒,安施忽然覺得“它”變得可怕至極。
果然,妖物無情,哪有什麼善惡好壞呢?從前和自己相處的那段日子,想來也都是妖物學人的僞裝而已,都是為了禍害人世,師父說的沒錯,是我錯了。
先前心頭那股因憤怒而灼燒的火焰猛地被澆滅了,此刻,安施心中徒留一陣無盡的涼意。
在我說出你我陌路的時候,我内心依舊不忍,你隻怕是對此無動于衷。
安施合了合眼,随後,千絲化劍,铮铮顫動,劍氣直沖狐狸精:“再不說,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