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老夫人壽宴之日,京中權貴雲集,賓客絡繹不絕,府門前高頭大馬、華輿錦車排成一列,車輪碾過青石闆,發出清脆的回響。
侍從們手捧各式賀禮魚貫而入,奇珍異寶堆滿前廳,金光流轉,珠玉交輝,連素日冷清的侯府都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一年之中,唯有這一天侯府才會如此熱鬧。
平日裡,這偌大的宅院中除卻祖孫二人,僅餘幾名忠仆守着宅子,老夫人早年便遣散了多數下人,府中雖清淨,卻也多了幾分凄涼。
今日賓客盈門,喧鬧繁華沖淡了往日的寂寥,但老夫人心中明鏡似的,這喧鬧不過是年歲光景裡的一瞬熱鬧,轉身便歸于沉寂。
在丫鬟攙扶下,她緩步穿過抄手遊廊,走進前廳開口問道:“為兒呢?”
一旁正忙着的嬷嬷回道:“小侯爺正在前頭招待賓客。”
老夫人聞言,點頭微笑,望着廳外穿梭的身影,眼底盡是欣慰,孫兒終于獨當一面了。
“長公主駕到!”
門前侍衛扯着嗓子高聲通傳。
老夫人正與賓客寒暄,聽到小厮來報,神色一怔:“她怎會來了?”
話音未落,接連而至的通報聲猶如連珠炮般炸響——
“大皇子駕到!”
“二皇子駕到!”
消息宛如重錘落地,驚起千層浪,整個侯府頃刻沸騰。
廳中賓客紛紛停下交談,紛紛起身。
“這三位……怎會一同前來?”
要知道,這三位可不是尋常人物,他們身居高位,從來不參加朝臣的宴請,如今卻一同現身隻為給老夫人賀壽,實屬反常。
閨閣中的那些名門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心裡的湧動,眼神紛紛朝外飄去,心思早已飛到了門前,今日竟能一睹皇子的風采,怎能不叫人心潮澎湃?
這樣的機會,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老夫人神情複雜,驚訝之中夾着幾分不安,她立即整理了儀容,轉身吩咐道:“随我迎客。”
一衆人簇擁着老夫人往府門口而去。
随行的少女更是暗自揣着心思,一個個悄悄打量着自己的衣襟、妝容是否得體,想着若能在衆人之前引起皇子注意,也許命運就此轉折了,她們收斂了笑語,腳步小心翼翼,又不敢慢了老夫人的行程,都忍不住側目張望,隻盼能第一個窺見那傳說中的俊雅容顔。
就在此時,門外又傳來車輪滾動之聲,丞相府的馬車也到了。
馬車中,許楠伊撩開車簾一角,擡腳邁出半步,她往前方看了一眼頓覺不妙,心裡暗暗叫苦:“果然出門前就該翻翻黃曆,又撞上了這個煞星。”
腳還懸在半空,她瞬間生出想縮回去的念頭,奈何外頭的丫鬟早已伸手來扶,她若此刻掉頭,隻怕更惹人注目。
【系統警告:請執行者解鎖周律的劇情。】
許楠伊煩躁躁:“搞什麼鬼,書中并沒有詳細描寫周律為啊?他哪兒來的劇情?”
一段段陌生的故事宛如洪水猛獸般闖入腦海,她頭痛欲裂,拼了命的想阻止那些片段,“不是吧,還能強行增加劇情?”
【大淩帝都,深冬十二月彌漫着一層灰蒙蒙的冷霧,高低錯落的瓊樓玉宇在雲霧中若隐若現。
景壽宮的宮門大開,殿外人影穿梭,奴女和嬷嬷們忙的腳不着地。
福公公輕手輕腳的走進殿内,彎着腰低聲禀報:“啟禀太後,前來賀壽的文武百官皆已就位,诰命夫人及各世家公子、小姐,也都依序入了席。”
俯身書案前的白溪緩緩直起身,冷聲哼道:“賀壽?哀家瞧着,這些老東西恨不得哀家此刻就咽氣。”
話音剛落,殿中衆人臉色驟變,吓得紛紛跪在地上。
一個個的大氣也不敢出。
一旁的小皇帝,将手中的紫毫筆穩穩擱回黃楊木雕筆架上,踮起腳從書案上取下精緻的紙鸢,緩緩地走到她跟前,奶聲奶氣地說道:“母後,這是兒臣親手做的紙鸢,兒臣願母後壽比南山,如紙鸢一般飛得高高,随心自在。”
“風中紙鸢輕舞璇,似夢悠悠向雲端。”
白溪指尖輕拂過新畫好的紙鸢,紙面尚未幹透的墨迹染在她纖白如雪的手上,她低頭看着那歪歪扭扭卻滿含心意的圖案,唇角微揚,露出罕見的笑容,櫻唇微綻:“皇兒做的紙鸢,母後很喜歡。”
她的話語柔和,卻僅限于眼前這個稚嫩的皇帝。
下一刻,她目光掃過殿内跪伏着的衆人,神情倏地轉冷,眉眼如霜,聲線冷厲:“這群人前來賀壽,不過是例行作戲罷了,他們心裡打的什麼盤算,哀家一清二楚。”
語畢,她指尖一撚,墨迹褪去,道:“罷了,今日哀家倒要看看,他們能掀起什麼浪花。”
福公公起身上前,道:“太後娘娘,奴才已吩咐戲班子準備了曲目,是您往年最愛看的《戮華辭》”
白溪将手搭到他手背,道:“那些華服錦衣下,藏着的不過是一張張戴着面具的臉,這戲殺戮太重,哀家今日不想觀腥風血雨,就換成《嬴娘子祝壽》吧。”
白溪的容貌極其明豔,臉龐精緻如畫,眉如遠山,膚若凝脂,微張的唇瓣恰似一朵嬌嫩的花朵,明豔似火。
可她的眼神卻犀利如劍,能刺破人心。
她一身盛裝站在金絲緞面鋪就的地毯上,一舉一動間,威嚴盡顯。
自小皇帝登基以來,這是她第一次以太後之尊正式受賀。
宮中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大殿内百官齊聚,絲竹之音袅袅繞梁,杯盞交錯間歡聲笑語傳至四面八方。
盛礦空前。
霎時間,寒風驟起,轍王率領的十萬大軍壓境,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攻破城門直逼皇宮。宮牆外傳來陣陣馬嘶聲,使得隐匿于宮城角樓上的鹞鷹悚然驚起,振翅盤旋而上發出凄厲的啼鳴。
“報——”
“轍王......轍王謀反了。”
通報的小太監還未跑到大殿跟前,身後飛來一支冷箭直中他要害,他尚未看清那賊人的模樣,便已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殺新帝,除妖後,證天道!”
周律為飛身縱躍至白溪的身側,一把扼住她的喉嚨,殿内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吓得驚慌失措,尖叫聲四起,場面失控亂作一團。
“你?”楚硯朝皆是一驚,他意識到賊人來勢洶洶,一個閃身将小皇帝護在身後:“太後且先忍耐幾日,微臣和陛下定會救您脫困。”
趁着殿内混亂,楚硯朝拽起小皇帝,帶着他從偏殿突圍出去。
十日後。
宋轍踏進景壽宮,道:“長嫂莫不是還在癡心妄想,指望楚硯朝前來救你?”
白溪不語。
“朕不妨告訴你,楚硯朝幾日前便已辭官返鄉了,若不是他帶路,朕還真找不到那位好侄兒。”
“你敢。”白溪聽到兒子的下落才有了情緒,直接撲了過來。
宋轍低笑一聲,道“隻要長嫂乖乖聽話,朕定将侄兒的下落告與長嫂。”
白溪冷笑,道:“哀家貴為太後,你既自稱‘朕’,那是不是該叫哀家一聲‘母後’?”
一怒之下,宋轍将她的雙手縛于身後,屏退宮人。
他夜夜留宿于此。
衆人敢怒不敢言,那些試圖勸谏的大臣,來一個,他殺一個。
三年後。
天空灰暗,大雪紛紛落下,像風一樣柔,像紗一樣白,席卷着京城。
周律為的目光透過雕花的窗戶,靜靜的凝視着那堵高聳的宮牆,碳爐上的茶壺發出輕微的聲響,敲擊着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