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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刻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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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一名中年官員倏地變色,忙不疊跪出,汗水沿鬓角滑落,衣袍濕透:“臣、臣在!”

“去年你郡私自更改舊制漏刻,與揚州交錯錯時,導緻漕船三舟相撞,耽誤秋糧入境。”鄧綏目光冷若霜刃,将那支代表琅琊的漏箭擲還于地,“若再違制......”

她語音未落,手腕一翻,竟徒手折斷備用箭杆,箭杆應聲而裂,斷痕整齊,聲震階前。

“後果,亦如這箭。”

“臣……臣不敢!”那郡守俯首如砧,淚涕交加。

其餘諸吏皆屏息,心頭震動。鄧綏卻收袖回案,神色無波,隻道:“此事,自今日起,載入各郡律令,以為長規。”

自此,大漢曆法改新,《步晷定刻律》于永元十七年立法成典,永傳不廢。鄧綏亦因“校天地之律,正日月之軌”而被後世史家稱為“經天緯地之女”。

而那支斷裂的漏箭,後被南宮藏為“警世之箭”,直至數十年後,仍被吏員供于曆台檐下,銘其銘曰:

“為政不正,天亦不容;律令一廢,國法亦危。”

秋分已至,天幕清澈如洗,群鴉掠過洛水上空,隻留暮色薄痕。整座雒陽仿佛被一層淡淡金紗籠罩,城樓暮鼓與西陲敦煌烽燧竟于同一刻齊聲而鳴——鼓震關河,烽火點點,應和成一曲跨越萬裡的金石樂章。

觀星台高踞北宮之巅,白玉欄杆镌刻星宿鬥轉,雲氣被秋風卷去,天地澄明得令人心生敬畏。劉肇負手而立,冕旒垂肩,绛衣迎風獵獵;袍角拂過銅漏,帶起一縷檀煙。自新曆推行以來,他第一次在這一刻,真切感到帝國心跳與天象合拍。

台前銅壺之旁,鄧綏曲水長袖,正俯身校準最後一支鎏金漏箭。她目光專注,指尖輕觸刻度,每一絲動作都仿佛與日月星辰暗合。箭身入水,清聲如玉珠墜盤,水面漾起細小的漣漪,與遠處更鼓節律完美重疊。那一刻,塵世與星河仿佛重疊于這一瓢秋水之中。

劉肇凝視着她的側顔,墨發随風拂頸,鳳目映出漸沉的暮陽,忍不住低聲問:

“綏兒可知,朕為何執意要萬邦一律、統一漏刻?”

鄧綏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鎏金箭穩穩插入水心,聽那“噗通”一聲濺起微瀾。火紅夕光印在她純白廣袖上,像含着尚未燃盡的霞焰。她擡眸,聲音溫而清亮:

“陛下欲使千裡江山,同沐一日之光;萬戶庶民,共守漢家時辰。自此孤煙與暮鼓,皆在天子一指之間。”

劉肇眸色微動,在秋風中緩緩舒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忽覺胸臆間的雄心壯志,在這一盞秋水裡得了回響。

遠處台階下,聞喜公主由馮岚抱着,正搖晃小身子學步。她手裡握着一柄小小銅晷儀,稚嫩的手指點着圓盤上金光微漾的刻痕,奶聲奶氣地模仿讀書郎:

“日……月……星……鬥……”

蘭林殿中的乳母與禁衛都被逗得失笑,卻又不敢喧嘩。那童聲清脆,如笛入雲,一下下蕩進觀星台。

劉肇循聲望去,目光瞬間柔和,眉眼間鐵血盡散,隻剩化不開的溺愛與驚豔。鄧綏也俯身凝視,唇角漾起的笑意為秋夜添了旖旎暖光。

“普天之下,同奉一律;朝野之内,同守一心。”劉肇低聲,一字千鈞,卻仿佛亦是對妻與女的承諾。

鄧綏向他伸出手,指尖依舊帶着水珠的涼意。帝王俯首即握,指掌交扣,凝成盛世最靜穆、也最熾熱的一幕。

夜已深,觀星台上隻餘兩盞琉璃宮燈,在秋夜清風裡搖曳出金紅兩點微芒。台階下的禁衛與侍從早被屏退,天地闊遠,仿佛隻剩天子與皇後并肩而立。

滿天銀漢橫鋪,銀河如一條倒懸的玉帶,把京洛與萬裡塞外一并囊入無聲輝光。剛校準完最後一支漏箭,鄧綏正阖袖而立,指尖還殘着漏水沁出的微涼。忽聽身後袍聲微動,劉肇已悄無聲息走近。

“手冷?”他低聲詢問。與朝會上一字千鈞的口吻不同,此刻嗓音微啞,帶着風吹燈焰般的暖意。

鄧綏側首望他,清眸裡映着兩點燈火,也映着夜空的碎星。她輕搖頭,唇角噙笑,卻被他執起素手,覆在自己掌心裡。男子掌溫灼人,仿佛能融盡指尖殘存的寒意。

“今日漏箭既定,南北鼓聲同鳴,朕心裡竟忽生一種奇異滿足,”劉肇望着天穹,輕輕歎息,“可想到這些年為朝政周旋,你我幾乎無片刻真正私下相對,心裡又覺虧欠。”

鄧綏平靜答他:“虧欠談不上。陛下與臣妾共負社稷,此乃同道而行之幸。”

“可我偏想負你一點私情。”劉肇忽而俯身,額頭貼住她鬓角,語氣帶笑,字字卻像沉在夜色裡的炭火,“山河萬裡可托将相,唯你不可委旁人。我教他們聽鼓候漏,卻教不了自己少想念你半分。”

這一句直白告白,撞得鄧綏心口一顫。她輕輕推開他半寸,嗔道:“陛下該謹言......”,話未落便被他握住腰肢,帶入懷中。護腰鐵扣輕磕玉珮,聲若鈴鳴。

“在這高台之上,唯星月為鑒,何須謹言?”劉肇低笑,眉眼舒展,“更何況,皇後素來以冷靜自矜,朕若不趁夜放肆,哪撈得到一點柔情?”

鄧綏被他半哄半攬,終是淺笑:“柔情不是放肆換得,是守得。”她擡手替他攏好衣領,一雙纖指順着绛色袍紋,停在胸口,“守得山河穩,百姓安,你我才有月下片刻。”

劉肇握住那隻手摁在心口,掌下心跳沉雄有力:“那便讓它記住,此心碎可無悔,卻不可無你。”

夜風正好吹起雲影,星河似被撥開一縫,銀光灑在兩人緊扣的指節。宮燈火焰被秋風一掠,紅芯微顫,卻不熄滅。正如兩人情意,于諸般政務風霜裡仍暗暗燃着。

“綏兒,”劉肇忽而低聲喚她幼名,“等再過些時日,你可願與朕暫隐于太液池畔,泛舟看鴛鴦戲水,避這滿宮谏章,做片刻民間夫妻?”

鄧綏輕輕一笑:“若池邊不缺朝冊、不缺兵報,我便随你去。”

劉肇失笑,将她攬得更緊:“若真有那日,朕甯願将朝冊喂了池魚。”

鄧綏擡眸,正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目。她不再推拒,隻是擡臂環住他的後背。夜色将二人剪影覆在台心,星光與燈火在黑瓦白玉之間交疊,把他們的情意長長刻進大漢的秋夜,山河可改,時辰可統,而這一刻,帝與後在星潮之巅相擁,映出天下最安穩的一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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