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郡主被七皇子趙雲瀾撓花了臉,而那個“罪魁禍首”在回到沈巍手中後又笑開了,好似剛剛撓人的不是他。
沈巍有些尴尬地抱着趙雲瀾,朝玉蓉郡主解釋道:“郡主别見怪,七皇子剛剛許是頭發被扯疼了才撓的,實屬無心。”
玉蓉郡主委屈得眼淚直掉,偏偏沈巍隻知道木讷地站在一旁抱着七皇子哄,一丁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不由得更加委屈了。
今日畢竟是七皇子的百日宴,如今皇帝寵愛錦貴妃,疼愛七皇子任誰都看得出來。瑞親王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咄咄逼人,隻好把妻女勸了回去。
不過瑞親王從這時起也收回了要和沈家結盟的心思,堂堂瑞親王府的郡主,多的是王孫世家求娶,區區一個沈家,有何了不起。
沈巍也沒想到,趙雲瀾的小手這麼一撓,就把他和玉蓉郡主這尴尬的緣份給撓斷了。沈巍心中是松了一口氣,但又覺得對不住姑母的一番心思。
好在此事沈櫻也并不十分在意,那瑞親王妃沒再來找,她估計也是兩個孩子相互無意,也再沒提過此事了。
隻是那血佩,錦貴妃向沈巍解釋過一次,說是雲瀾愛不釋手,若是強行取走便會哭鬧不止。不過小孩子對玩物都隻有一段時間的新鮮勁兒,等過段時間他不喜歡了,便會送還給沈巍。
沈巍從小就敬重姑母,自然任憑她全權做主。
隻是這百日宴後,皇帝又收到駐守邊關的急件。北疆鷹王疑似要卷土重來,已經命其部下郞鷹帶着小隊偷襲過幾次了。
皇帝召了沈進進宮,表面上是與他商議對策,但言語之外沈進聽得出來,皇帝的心思很清楚:
北疆憂患不除,西陵則永無甯日。
而西陵能與北疆交戰的,隻有沈家。
趙家當年的先祖也是戰馬上的将軍,還救過沈家先祖沈毅的性命,所以才會換來沈家世代守護趙家的誓言。
之後西陵在趙家手中建國,至今已過了五代,四朝皇室倚重沈家、信任沈家,沈家也從未辜負趙家的信任。
“臣願領兵出征,駐守燕尾坡,誓死不讓北疆軍踏入西陵半步。”沈進跪在趙炎琢面前盟誓時,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沈進自承襲大将軍爵位以來,征戰北疆數十次,他的妻兒留在辰京,一直受皇帝的厚待,才能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此次立誓出征不比以往,沈進心裡清楚。他和北疆鷹王封漓對抗了近二十年,而今他已是遲暮之年,若起了再犯西陵的心思,定是最後一搏的心思了。
封漓與自己的最後一搏自然會拼盡全力,那自己呢?戎馬半生換來一身傷病,剩下能去拼的就隻有一條命了。
他知道這是趙炎琢要的,也是自己此身、此生的宿命。
皇帝扶起沈進,看着他的目光裡裝着感激,更多的卻是老謀深算的平靜。都說君心難測,可在沈進眼中,趙炎琢不僅是君,還是同自己一起長大的知己,他的心思落在沈進眼中,再清楚不過了。
“朕知道沈卿才剛回家不足半月,出征之事提上日程即可,不必急于一時。想那北疆鷹王上一役中也是元氣大傷,不可能如此快就卷土重來,騷擾邊境也隻是探探虛實罷了。”
這是皇帝慣用的說辭,沈進一聽便明白。
皓林軍在辰京留的時間越長,皇帝就越難踏實。若說能震攝北疆的隻有沈進和他的皓林軍,那震攝趙家皇室的又豈能不是?
天下就沒有哪個皇帝不怕手握兵權又功高蓋主的臣子。
沈進:“臣明白,謝陛下體恤。臣回去便整頓皓林軍,待衆将士安頓好家眷,最快下月十五前便可啟程。”
皇帝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飽含深意的笑容。他握住沈進的手說:“有沈卿,實乃西陵之福啊!”
沈進退開些許,鞠躬行禮:“臣愧不敢當。”
皇帝走回禦座:“朕這便拟下聖旨,為皓林軍将士備足糧草,先行出發。另賞金十萬兩,助皓林軍安頓親屬家眷。”
沈進忙跪下道:“臣替皓林軍衆将士,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進出宮後,皇帝當晚便去了錦貴妃的昭陽宮。
趙炎琢今年也近五十了,他的後宮原本就隻有皇後一人,貴妃兩人,其餘妃嫔加起來不過十來人。這些年皇後抱恙,操持後宮的都是錦貴妃,皇帝雖寵愛沈櫻,也疼愛幼子趙雲瀾,但絕不會立他為太子,原由仍是忌憚沈家。
皇帝需要沈進護佑邊疆,也需要沈櫻打理後宮,所以他一定會把寵愛和信任都給得恰到好處,不會讓一個心生反意,也不會讓另一個恃寵而狂。
皇帝到的時候,沈櫻剛把兒子哄睡着。趙炎琢坐在床邊看着趙雲瀾熟睡的臉,喜愛之色溢于言表,他握着兒子的小手說:“瀾兒要快些長大,等長大了,父皇便立你為太子。”
這話是用來哄沈櫻的,沈櫻也不傻,她聽得出來。
能在這後宮立足,誰沒有幾分心思?沈櫻若真是毫無心思的一個人,她早就活不下來了,根本不可能爬到貴妃的位分,還擁有打理後宮的實權。
沈櫻乖巧道:“皇上,瀾兒才三個月大,可不敢觊觎東宮之位。皇上若真是疼愛瀾兒,就允他将來跟太傅學習文才,跟山兒學習騎射,能做個為陛下分憂解難的親王就是恩賜了。”
皇帝笑了笑:“這有何難?朕一定會為瀾兒挑選最好的太傅教他學識,至于騎射之術,隻要貴妃喜歡,讓山兒教他便是。”
“如此甚好,臣妾替瀾兒先謝過父皇了。”沈櫻朝皇帝行了個近身禮。
皇帝刮了刮沈櫻的鼻子,溫柔道:“還是朕的櫻兒最懂事。”
沈櫻替趙雲瀾蓋好薄被,拉着皇帝的手回了另一側的寢殿。
沈進在二十日後率皓林軍再次出征,鎮守燕尾破,以阻擋北疆軍對西陵的進犯。
誰也沒想到,這一守……就是十年。
沈巍是在沈進出征的第二年去的燕尾坡,不僅是自己,還帶上了母親和妹妹沈煥。除了沈賢、沈弦與沈鸢兄妹幾個,沈進已經把沈家搬到了燕尾坡。
沈進知道,如果皇帝不召,他的有生之年應該是回不去了。
北疆鷹王封漓得知沈進率皓林軍鎮守燕尾坡的消息後,不敢貿然出兵,隻能一邊整頓軍隊,一邊等待最佳的時機。
封漓萬萬沒想到沈進會在燕尾坡守上整整十年。
這些年裡他派人無數次騷擾西陵邊境,挑起争端,小戰将熄,大戰又起。沈進、沈巍父子倆親率皓林軍與封漓的北疆軍對抗了上百次,用滿身的傷痕兌現了他們絕不讓北疆軍踏入西陵半步的誓言。
十年,沈進與封漓都耗成了年近花甲的老者,卻一個比一個頑固,一個誓死不降,一個誓死不走。
沈進甚至以為,他會和封漓一直打到再也拿不動兵刃的那一天。直到一封急報傳來,打亂了這場僵持了十年之久的戰局。
辰京傳來急報:南樾新帝繼位,率三十萬大軍親征西陵,直逼辰京。趙炎琢沒有料到自己的安樂日子沒有毀在北疆手中,卻差一點斷送在南樾新帝的馬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