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好是好,不過朕看着沒什麼人氣,怎麼不見侯府中的下人和丫頭?”皇帝踏上橋廊,随口問了一句。
“回皇上,臣府中向來伺候的人不多,除了管家、管事,就隻有幾個丫頭和小厮,都在該待的地方伺候着。”沈巍恭敬地回應了一句。
跟在皇帝身邊的魏銘也是右顧右看的,他尋的自然不是下人,而是想借機看看侯府的布防和守衛。隻不過沈巍在得到聖駕來的消息時就已吩咐鎮遠撤掉了守衛侯府的皓林軍,命他們在後門候着,如今在府中的也隻有楚淵和鎮遠二人跟着。
“朕知道,定北侯與老侯爺都是謙遜之人,生活也是節儉清靜,定是不喜太多下人打擾。如此甚好。”
趙雲齊任太監扶着下了小橋,再走個幾十步就到前廳了。
甯姨拉着趙雲瀾和若棉在前廳側廊候着,他二人手中端着茶托,正低頭聽着囑咐。
“一會兒等聖駕入了座,若棉先進去給皇上奉茶,然後小海再進去給魏統領和侯爺上茶。記住了嗎?”
趙雲瀾的眼睛往外面望了望,心裡有些打鼓。
皇兄是自已來的還是和皇嫂一起?若是皇兄一人還好,皇嫂那人心細,隻怕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小海,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甯姨見趙雲瀾發愣,急得拍了他一下。
趙雲瀾回過神來趕緊道:“記住了、記住了,甯姨放心吧!”
一衆腳步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奔着前廳來了,甯姨趕緊閉了嘴。估計廳裡的人入了座,時間差不多了,甯姨先拍了拍若棉:“去吧,小心伺候。”
若棉也緊張,她看了甯姨一眼,手抖着就進去了。
甯姨看着若棉的背影都緊張,手都捏出汗了,深怕這孩子伺候不周被怪罪。身後的趙雲瀾拍了拍甯姨的肩:“您就别擔心了,聖上又不吃人。”
甯姨拍掉身上的爪子,一臉嗔怪地看着趙雲瀾:“你伺候過聖上?咋知道他不吃人?别以為天下主子都跟咱們侯爺一樣好伺候,裡頭這位可是西陵的天子,九五之尊,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懂嗎?”
趙雲瀾隻好受教地點頭:“懂了。”
甯姨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輕戳了戳趙雲瀾的腦袋:“進去吧!自已機靈着點兒啊!”
趙雲瀾實在是不想進去,不過甯姨盯着,他也不敢逃跑,隻好舉着茶托,硬着頭皮進了前廳。
若棉剛給趙雲齊奉完茶。小丫頭平時伺候老夫人慣了,本就穩重,一趟下來也是有驚無險。出去的時候與趙雲瀾擦身而過,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趙雲瀾則有些心虛,他把頭埋得低低的,又把茶托舉得與眉齊平,剛好擋住了自已的臉。他進去後不敢擡頭,知道主位上坐的人一定是他皇兄趙雲齊,沈巍坐在右側第一位,那左側第一位一定就是禁軍統領魏銘了。
趙雲瀾先把魏銘的茶上了,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巍面前,在他手邊也放下茶杯。
整個過程順暢,沒有發生意外。趙雲齊也在和沈巍說着話,并沒有留意到用小厮身份來上茶的趙雲瀾。
趙雲瀾松了一口氣,挪着步子退出了前廳。還好、還好,有驚無險。
誰知剛走到門口,一個小小的人影就追到了趙雲瀾身邊。趙雲瀾偏頭瞅了他一眼,剛好對上趙景烜靈動的小眼神。
“七……唔!”
“叔”字還沒叫出口,趙雲瀾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小家夥的嘴,再把他拖到門外。
還好廳裡的人都在說話,沒人留意到這一幕。
趙雲瀾一直捂着趙景烜的嘴,直接把人抱到側廊才松開。
“七叔,你怎麼在這兒?”趙景烜露出驚喜的眼神看着趙雲瀾。
這小家夥從小就喜歡趙雲瀾,打記事起就每天都要跑去雲舒殿找他,趙雲瀾也喜歡趙景烜,經常教他寫字,偶爾也教他習武,兩叔侄感情深厚并非一朝一夕了。
趙雲瀾拉了拉帽子,又遮遮掩掩地捂住自已的嘴,故意含糊不清道:“我不是你七叔,認錯人了。”
趙景烜才不信他,繞到趙雲瀾前面掰開他的手,盯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看,還伸出小小的手指在趙雲瀾臉上抹了一把。
“七叔,你怎麼穿這麼醜的衣服?臉上還黑黑的,你好奇怪啊!”
“都說認錯人了,奴才叫小海,不是你七叔,三皇子還是自已去玩吧!”
趙雲瀾又轉了個身準備先溜了再說,不然跟這小娃娃繼續糾纏,一定會惹來麻煩的。
“等等!”趙景烜不依不饒地叫住趙雲瀾,有模有樣地質問道:“既不是我七叔,那便是這府裡的奴才了,你是怎知我是三皇子的?”
趙雲瀾一驚,頓時覺得自已比豬還蠢,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說漏嘴了?
“我……瞎猜的。你是三皇子嗎?還是二皇子?”趙雲瀾現在除了裝傻,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誰知小娃娃也不是吃素的,他直接抓住趙雲瀾的右手,把他的衣袖往上一推,果然在臂彎的位置看到了一道疤,那便是趙雲瀾三歲那年摔傷留下的。
趙景烜在宮裡也是個喜歡亂跑亂爬的主兒,經常不是摔了這兒就是傷了那兒,趙雲瀾拿手上的疤吓過他幾次,說他若是再不小心,以後肯定也會在身上留下這麼醜的疤。所以趙景烜一直對這個傷疤印象深刻。
“還說你不是我七叔,騙人!”趙景烜大聲指控道。
趙雲瀾沒想到趙景烜會來這一手,他慌張地把人推開,把袖子放了下來。趙雲瀾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後,他墾求地看向趙景烜:“烜兒,你能不能假裝沒有見到七叔,回頭七叔把明淵劍送你,好不好?”
既然裝傻行不通,那就隻能威逼利誘了。還好趙景烜是個小孩子,容易哄,趙雲瀾覺得自已要讓他乖乖閉上嘴應該沒什麼問題。
一聽到明淵劍,趙景烜眼睛都放光了,他最喜歡的就是趙雲瀾的這把劍了,求了好多次讓他送自已,趙雲瀾就是不肯。每次去雲舒殿的時候,趙景烜都要看一看、摸一摸才肯走,現在趙雲瀾居然答應把劍送他,趙景烜簡直高興壞了。
“七叔真的會把劍送我,騙人可是小狗。”
趙雲瀾苦着臉:“不騙你,七叔改日就把劍給你送去。”
趙景烜得了保證,高興地拍了拍趙雲瀾的肩:“那就這麼說定了。”
“七叔,你為何會在定北侯府?還穿着下人的衣服?”高興之餘,趙景烜還是沒有忘記心中的疑惑。
趙雲瀾琢磨了一下該如何才能說明此事,思前想後都覺得不妥,最後便随意打發道:“定北侯是七叔的表兄,七叔是來府裡做客的。至于這衣服……哦,是七叔跟表兄的侄子玩遊戲,故意借了套下人的衣服穿着哄着他玩的。”
趙雲瀾佩服自已編瞎話的本事,已經快爐火純青了。
趙景烜歪着頭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而後道:“七叔偏心,你在宮裡可從未如此哄過我。”
趙雲瀾感覺臉頰抽搐了幾下,又耐下性子道:“那大不了七叔下次也穿成這樣哄你成了吧?”
趙景烜得寸進尺道:“那我下次想看七叔穿太監的衣服。”
趙雲瀾無可奈和地點頭應允道:“行行,烜兒說穿什麼七叔就穿什麼,别說太監了,就是宮女的衣服七叔也穿。”
趙景烜滿意地點頭:“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不悔,祖宗。”
趙景烜拉下趙雲瀾,湊到他耳邊說:“放心吧七叔,男子漢一言九鼎,我也不會告訴父皇見過你的。”
趙雲瀾誇贊地摸了摸趙景烜的頭:“真乖,那你自已去玩吧,七叔還有事兒先走了。”
趙景烜乖巧地點點頭,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趙雲瀾松了一口氣,趕緊溜回了後廂。不過他并不知道,剛剛他和趙景烜在側廊上這一番對話,被不遠處的楚淵看了個清清楚楚,聽了個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