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指尖凝聚的淡紅色靈光比清晨時明亮了一絲,帶着微弱的暖意。
靈光觸及潮濕的石壁,發出輕微的“嗤嗤”聲,水汽迅速蒸騰,一小片石壁很快變得幹燥溫暖。
火靈根…對付火毒烈性的赤炎草?
宜清绮眼底閃過一絲冷然。
這懲罰,對别人或許是苦役,對她而言…未必。
她收回手,走到那張搖搖欲墜的小木桌前。
桌上,除了宗門發的物品,還有她偷偷帶進來的一個破舊小包裹。
她打開包裹,裡面隻有寥寥幾樣東西:
一支磨秃了毛的舊符筆,一小塊品質低劣、摻雜着砂礫的暗紅色朱砂,還有一疊裁剪粗糙、色澤暗淡的黃色符紙
——這是她僅有的“家當”,用外婆留下的一點微薄積蓄在山下小鎮買的劣等貨。
她拿起符筆,蘸了點水,在粗糙的桌面上無意識地畫着。
筆尖劃過桌面,發出沙沙的輕響。
線條流暢,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律,隐隐構成一個極其簡陋、殘缺的防護符紋輪廓。
這是之前外婆最後一段日子裡交給她的基礎,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依賴靈石又能提升一點點自保能力的方式。
突然,她執筆的右手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
這個動作細微到了極點,仿佛隻是長時間懸腕帶來的自然疲憊。
但就在這一抖的瞬間,符筆尖端凝聚的一絲微弱靈力驟然紊亂。
桌面上那個剛具雛形的簡易防護符紋核心處,一道關鍵的連接線猛地扭曲變形,整個符紋蘊含的那一絲微弱靈光瞬間潰散,徹底失效。
宜清绮的動作停住了。
她看着桌面上那個失敗的、靈力散盡的符紋,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這失敗理所當然。
她放下符筆,極其自然地換到了左手。
左手執筆,動作瞬間變得生澀、僵硬,甚至有些笨拙。
筆尖再次落在桌面上,線條歪歪扭扭,如同稚童塗鴉,斷斷續續,毫無章法,更談不上任何靈力流轉的軌迹。
她就這樣用左手,在桌面上留下幾道毫無意義的、斷續的墨痕。
做完這一切,她才用右手拿起那三塊下品靈石,掂了掂。
冰冷,粗糙,蘊含的靈氣微乎其微。
“三塊…隻夠買十張最差的符紙。”
她低聲自語,聲音在空寂的小屋裡幾乎聽不見。
“得想辦法…換點更好的朱砂。”
劣質朱砂雜質太多,畫符成功率低得可憐,而且靈力傳導極差。
将靈石小心收起,她拿起桌上那瓶宗門發放的、同樣是最低品質的辟谷丹。
拔開塞子,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草根味道的苦澀氣息彌漫開來。
她倒出一顆灰褐色的丹藥,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表面粗糙。
辟谷丹,顧名思義,服下後可替代食物,提供身體基本所需能量。
但手中這顆,雜質極多,蘊含的能量也稀薄得可憐,隻能勉強維持生存,吃下去後腹中會有隐隐的滞澀感,毫無飽腹的滿足。
宜清绮面無表情地将丹藥放入口中,艱難地咽下。
那股苦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蔓延到胃裡,帶來一陣輕微的翻騰。
她走到那個小小的透氣孔洞前,望着外面漸漸升高的日頭。
陽光透過孔洞,在她臉上投下一小塊光斑。
她伸出手,一隻不知何時停在窗沿的、羽毛蓬松的灰褐色小松鼠,正歪着腦袋,用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這隻小松鼠是她在附近山岩發現的,似乎不怕人,但沒想到它會來窗台讨食。
宜清绮看着小松鼠,眼底深處那層冰封的麻木,似乎裂開了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洩露出一點點屬于十五歲少女的柔軟。
她小心地從懷裡摸出半塊自己省下的、幹硬發黑的粗糧餅
——那是她入門前帶的最後一點幹糧。
她将粗糧餅掰下極小的一角,碾碎成渣,輕輕放在窗沿透氣孔洞的邊緣。
小松鼠警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點食物,最終抵不住誘惑。
飛快地竄過來,小爪子抓起食物碎屑,塞進鼓囊囊的頰囊裡,又飛快地溜走,消失在外面的山岩縫隙中。
看着小松鼠消失的方向,宜清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暖意一閃而逝。
她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變得沉靜而冰冷,望向遠處雲霧缭繞的昆侖主峰。
時間差不多了。
她整理了一下灰色的衣袍,将所有的情緒收斂幹淨,重新變回那個木讷、怯懦、毫不起眼的外門弟子丁字柒佰叁拾貳号——宜清绮。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她走了出去,彙入外面為生計奔忙的灰色人流。
目标明确:藥圃丁字三區,那片火毒烈烈的赤炎草田。
陽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走向那片預想中的“苦役”之地。
寬大的灰色衣袖下,無人看見的指尖,一絲極其微弱、溫馴平和的火屬性靈力,正悄然流轉。
赤炎草的火毒?
或許……
是養分也說不定。